那是一个老式的镜箱,红漆木质,上面雕着鸳鸯戏水的图案,铜制的锁扣已经泛起了绿色的铜锈。
这是梁淑慧当年的嫁妆,一直被她压在箱底,没想到被赵昊找了出来,当成了自己的“钱箱”。
叶芬妮和梁淑慧还好,她们知道赵昊赚了钱,只是不知道具体有多少。
而田小娥,看到这个箱子,心却没来由地一紧。
她长这么大,见过最多的钱,也就是上次赵昊在均村给她的那笔,用来葬父的二十块!
赵昊从脖子上取下一把小小的黄铜钥匙,插进锁孔里,“咔哒”一声,打开了箱子。
他没有立刻掀开盖子,而是卖关子似的,笑眯眯地看着三个女人。
“猜猜,有多少?”
叶芬妮胆子最大,她凑过去,用手指点了点箱子:“我猜,有一千块!”
一千块,在1981年的农村,这已经是一个天文数字了。
许多人家,一年到头,能攒下百十来块,都算是了不得了。
梁淑慧的呼吸都有些急促,她紧张地抓着自己的衣角,小声说:“哪有那么多……有个五六百,就顶天了。”
只有田小娥,咬着嘴唇,没敢说话。
赵昊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在三双或好奇、或紧张、或期待的目光注视下,猛地掀开了箱盖。
“!”
屋子里,响起三声倒吸凉气的声音。
叶芬妮的蓝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
梁淑慧捂住了自己的嘴,才没让自己失声尖叫出来。
田小娥更是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只见那不大的镜箱里,没有金银珠宝,没有古董字画,只有一样东西——钱。
一沓沓,一捆捆,码得整整齐齐的钱。
大部分,是红色的十元“大团结”,还有一些五元、两元、一元的,甚至连成串的毛票都有一大摞。
那红红绿绿的颜色,在昏黄的油灯下,散发着一种令人目眩神迷的光彩,像一座用钞票堆成的小山,几乎要从箱子里溢出来。
整个房间,仿佛都安静了,只听得见彼此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
“我的上帝……”叶芬妮最先反应过来,她伸出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拿起一捆“大团结”,那厚实的手感,让她忍不住发出一声梦呓般的惊叹。
“昊子……这……这……”梁淑慧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了,她活了大半辈子,别说见,就是做梦都没梦到过这么多钱。
她感觉自己的腿都有点软。
赵昊看着她们震惊的样子,心里得意极了,他大手一挥,豪气干云地说道:“来,都别愣着了,一起数数,看看咱们家到底有多少钱!”
他把箱子整个倒在床上,花花绿绿的钞票,像瀑布一样倾泻而出,瞬间铺满了半张床。
三个女人,这才如梦初醒。
叶芬妮兴奋地尖叫一声,第一个扑了上去,像只小财迷一样,在钱堆里滚来滚去。
梁淑慧也走了过去,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那些崭新的钞票,眼眶,不知不觉就湿润了。
苦了一辈子,穷了一辈子,她终于看到了好日子的曙光。
赵昊拉过还愣在原地的田小娥,抓起一把钱,塞到她的手里,温和地说道:“小娥,你也来。以后,你们都是这个家的管家婆,咱们家的钱,都归你们管。”
田小娥的手猛地一抖,手里的钱差点掉在地上。
她抬起头,看着赵昊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瞬间涌遍了全身,冲刷着她心底最深处的自卑和不安。
他……他竟然这么信任自己?
她不再是那个可以被随意买卖的商品,而是这个家被承认、被信任的一份子。
田小娥的眼泪,“唰”的一下就流了下来。
但这一次,不是因为恐惧和委屈,而是因为感动和幸福。
她用袖子胡乱地擦了擦眼泪,重重地点了点头,也加入了数钱的大军。
四个人,围着一张床,在温暖的灯光下,兴致勃勃地数起了钱。
“这是一百。”
“这捆是五百。”
“老婆,你那沓数错了,重新来!”
屋子里,充满了钞票的沙沙声和一家人开心的笑语。
不知过了多久,所有的钱,终于被清点完毕。
叶芬妮拿着最后统计出来的数字,用一种咏叹调般的语气,宣布道:“先生们,女士们,我们家目前的总资产是——六千八百七十三块五毛二分!”
六千八百多!
这个数字,像一颗重磅炸弹,让三个女人的心,都跟着狠狠地跳了一下。
然而,始作俑者赵昊,却只是“啧”了一声,脸上非但没有喜悦,反而带着一丝不满足的遗憾。
“才这么点?”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我还以为怎么着也得过万了呢。搞了半天,连个‘万元户’都不是,差得远呢。”
此话一出,屋子里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梁淑慧、叶芬妮、田小娥,三个人,三个表情,全都像看怪物一样看着赵昊。
六千八百多,还嫌少?
还想当万元户?
你知道现在全华夏,有多少个万元户吗?
梁淑慧最先反应过来,她哭笑不得地指着赵昊:“你啊你,你真的是,心也太大了!这可是六千多块!够咱们村里人盖十栋新房了!”
“就是!”叶芬妮也回过神来,她抓起一沓钱,朝着赵昊就砸了过去,“你知不知道,为了盖这栋小楼,你花了多少钱?”
“还有那片果园,买树苗,雇人手,又是多少钱?要是把这些都算上,你早就是万元户了!还是双倍的!”
田小娥也在心里默默地算着。
是啊,盖房子,买家具,建窑厂,开果园……
这些哪一样不是巨大的开销?他几乎是以一己之力,在短短几个月内,从无到有地创造了这一切。
这个男人,他的本事,他的魄力,他的眼光,根本就不能用常理来揣度。
看着三个女人那震惊又崇拜的眼神,赵昊心里乐开了花,他躺在钱堆里,张开双臂,哈哈大笑。
“放心吧,等咱们的果子熟了,等咱们的瓷器卖到全省,乃至全国!别说一个万元户,十个,一百个,都不在话下!”
他的笑声,在屋子里回荡,充满了自信和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窗外,月朗星稀,夜色温柔。
“好了好了,都回屋躺着去吧,小娥,先去你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