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里死寂。
浓稠的血腥味混着铁锈和尿骚，熏得人作呕。
三具尸体横在“老瘸子”铺子门口，血泊还在缓缓扩大，把本就污糟的地面染得更黑更红。
陈默拄着那把还在滴血的狗腿砍刀，剧烈地喘息，每一次吸气都像拉破风箱，带着肺管子撕裂的疼。强行爆发的代价就是伤上加伤，体内那股靠着生吞血纹铁硬撑起来的气力，这会儿跟退潮似的往下掉，眼前阵阵发黑。但他腰杆挺得笔直，像根插在尸堆里的标枪，眼神凶戾如狼，死死钉在铺子门口那个抱着胳膊的老瘸子身上。
“现在，能谈生意了吗，老瘸子？” 声音沙哑，带着一股刚从血海里爬出来的煞气。
老瘸子那张沟壑纵横的老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浑浊的眼睛扫过地上三具还温乎的尸体，又落回陈默身上，在他那身破烂布条都遮不住的狰狞伤口和凶戾眼神上停了停。最后，目光似乎极其隐晦地掠过陈默空荡荡的胸口——那里本该贴着东西的地方，现在只有血肉模糊的伤。
“呵…” 老瘸子喉咙里又滚出那破风箱似的沙哑笑声，听不出喜怒。“后生仔，火气挺旺。进来吧，别堵着门，晦气。”
他转身，一瘸一拐地朝铺子里走去，佝偻的背影在熊熊炉火映照下，拉出长长的、扭曲的影子。
陈默没犹豫，拖着刀就跟了进去。阿兰犹豫了一下，看着满地的血和尸体，脸色更白了几分，最终还是低着头，也默默跟进了铺子。
铺子里热浪滚滚，比外面更闷。巨大的火炉烧得正旺，橘红色的火焰舔舐着炉膛，发出“呼呼”的声响。旁边立着个沉重的大铁砧，上面还放着那块刚砸了一半、已经冷却发黑的铁胚。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煤炭味、铁腥味和汗臭。
老瘸子走到角落一个堆满杂物的破木柜前，翻找了几下，拿出一个脏兮兮的皮囊，拔开塞子，仰头灌了一大口。浓烈的劣质酒味瞬间盖过了其他气味。他咂咂嘴，把皮囊随手扔给靠墙喘息的陈默。
“喝两口，压压惊。死不了。” 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喝口水”。
陈默没客气，接过来仰头就灌。辛辣刺鼻的劣酒如同火线般从喉咙一直烧到胃里，呛得他眼泪直流，却也让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和虚弱感被强行压下去一丝。他把空了大半的皮囊扔回去，抹了把嘴，眼神依旧锐利：“东西。”
他直接把那个装着最后一点血纹铁碎渣的小皮囊扔在沾满油污的铁砧上，发出“啪”一声轻响。
老瘸子看都没看皮囊，浑浊的眼睛依旧盯着陈默，像是要把他骨头缝都看穿。“急什么？命都快没了，还惦记这点破烂？”
“破烂？” 陈默眼神一冷，嘴角扯出一个危险的弧度，“这‘破烂’能救命。少废话，能不能处理？给句痛快话！”
“处理？” 老瘸子嗤笑一声，拿起铁砧旁边一把小指粗细、通体黝黑、毫不起眼的铁钎，随意地拨弄了一下皮囊里的血纹铁碎渣。“就这点边角料，还是被糟蹋过的，杂质一堆，暗影属性都快散光了，处理个屁！打成根针都嫌脆！”
陈默的心沉了一下。这老东西眼光毒得很！
“不过嘛…” 老瘸子话锋一转，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像是终于等到了正题。“你身上，倒是有件真正的好东西。那玩意儿要是肯拿出来，别说这点血纹铁，就是给你打把能捅穿疯狗帮老大心窝子的好家伙，老子都给你弄出来！”
陈默瞳孔骤然收缩！浑身肌肉瞬间绷紧，如同受惊的猎豹！手猛地握紧了刀柄！眼神锐利如刀，死死锁住老瘸子！
好东西？他身上还有什么好东西？除了…那块不见了的碎片！
这老瘸子…知道碎片？！他怎么知道的？！
“老东西，你什么意思？” 陈默的声音冰冷到了极点，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铺子里的空气瞬间降至冰点！连熊熊燃烧的炉火似乎都黯淡了几分！
阿兰站在门口阴影里，身体不易察觉地颤抖了一下，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
老瘸子却像是完全没感觉到陈默的杀意，依旧慢条斯理地用那根黑铁钎拨弄着碎渣，头也不抬，沙哑的声音平淡地抛出一句：
“源质碎片…不好受吧？”
轰——！！！
这句话，不啻于一道惊雷，狠狠劈在陈默的脑海里！
源质碎片？！
他叫那东西…源质碎片？！
影之前给他强行注入保命的能量，就叫“源质”！这老瘸子竟然一口道破了碎片的来历！还知道它“不好受”？！
这老东西…到底是什么人？！
陈默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冲上了头顶，又瞬间冰凉！巨大的震惊和更深的警惕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住他的心脏！他握着刀柄的手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指缝里渗出汗水混着血水！
“你…到底是谁？！” 陈默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鬼地方，怎么随便一个打铁的老瘸子，都这么邪门？！
老瘸子终于停下了拨弄碎渣的动作。他缓缓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第一次锐利得如同出鞘的刀子，直直刺向陈默那双充满震惊和杀意的眼睛。
“我是谁？”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黄黑的牙齿，笑容里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沧桑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嘲弄。“一个快入土的老棺材瓤子罢了。倒是你，小子…”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陈默空荡荡的胸口，声音压低，带着一种洞穿灵魂的穿透力：
“揣着‘源质核心’的碎片，还敢跑到‘血锈镇’这种被‘祂们’的狗鼻子闻烂了的地方招摇…你是真嫌自己命太长？还是…被那东西的‘低语’给弄傻了？”
源质核心？！
低语？！
又一个重磅炸弹！
陈默脑子嗡嗡作响！影叫他“钥匙碎片”，这老瘸子叫它“源质核心碎片”？还有“低语”？什么低语？他从来没听过！难道…是那碎片在影响他？那些疯狂的念头，那些不顾一切的狠劲…除了求生本能，还有别的东西在作祟？！
巨大的信息量和潜在的危险，让陈默感觉头皮发麻！这老瘸子知道的太多了！多到让他感到一种发自骨髓的寒意！
“碎片…在哪儿？” 陈默强迫自己冷静，声音依旧冰冷，但杀意稍微收敛了一丝。他现在急需知道碎片的下落！那玩意儿是他现在唯一的依仗！
“在哪儿？” 老瘸子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古怪，像是怜悯，又像是嘲弄。“你问我？它不是你身上的肉吗？怎么丢的，自己心里没点数？”
他拄着那根黑铁钎，慢悠悠地转过身，佝偻的背影对着熊熊炉火，声音飘忽，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陈默说：
“源质核心…那可是旧神陨落时崩碎的本源，是打开禁忌之门的钥匙碎片，也是引来灾祸的诅咒烙印…沾上它，就别想甩掉。‘祂们’的猎犬，会循着味儿，追到天涯海角。”
“至于你…” 老瘸子微微侧过头，眼角的余光瞥向脸色煞白、心神剧震的陈默，浑浊的眼底似乎闪过一丝极其隐晦的…算计？
“与其担心那找不回来的碎片，不如想想怎么活过今晚吧。”
他抬起那根毫不起眼的黑铁钎，随意地指向铺子外面，那血腥弥漫的小巷。
“疯狗帮的狗崽子死了三个，疤脸那废物又跑了…用不了一炷香，疯狗帮真正的‘疯狗’就会带着人，把这破铺子连带你这条外来的‘野狗’，一起撕成碎片！”
仿佛是为了印证老瘸子的话——
呜——呜——呜——！
一阵凄厉刺耳、如同恶鬼哭嚎般的骨哨声，猛地从镇子深处炸响！穿透力极强，瞬间传遍了整个血锈镇！
紧接着，是此起彼伏、充满暴戾和杀意的狂吠声！由远及近！如同潮水般朝着铁匠铺的方向汹涌而来！地面似乎都开始微微震动！
“来了！” 门口阴影里的阿兰失声惊呼，脸色惨白如纸，眼中充满了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