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府内月倾城的气息依旧紊乱如风暴前的低气压,需要时间平复。而圣印碎片的感应却如同指尖的微刺,清晰且持续地指向寂海深处,不容忽视。凌无恙略一沉吟,便做出了决断。
他留下了一道神识印记在洞府入口,若月倾城出来或遇险,他能第一时间感知。随后,他并未动用“星芒号”——在这片死寂之地,任何能量波动都过于显眼——而是凭借《星辰不灭体》强横的肉身与对水行之力的精妙掌控,如同一条融入铅灰色海水的游鱼,悄无声息地向着感应传来的方向潜去。
越往深处,海水带来的压力越大,那死寂、惰性的气息也愈发浓重,仿佛能侵蚀灵力,冻结神魂。寻常金丹修士在此,恐怕撑不过一炷香便会灵力枯竭,心神迷失。但凌无恙混沌星源自成循环,浩瀚无边,加之“星穹王座”的祝福隐隐排斥着这股死寂,使他并未受到太大影响。
潜行约莫半个时辰,前方的海底景象骤然一变。
不再是平坦的海床或连绵的山脉,而是一片巨大的、如同被无形巨斧劈开的深渊裂缝!裂缝边缘规则得有些不自然,向下望去,只有一片令人心悸的黑暗,连光线似乎都被吞噬。
而圣印碎片的感应,正源自那深渊之底!并且变得无比强烈,碎片在他怀中甚至发出低沉的嗡鸣,表面的符文流转速度加快,散发出更加耀眼的暗金色光辉。
凌无恙眼神微凝,没有犹豫,身形向下沉去,没入那片纯粹的黑暗。
下降的过程仿佛穿越了某种界限。周围的死寂海水似乎变得“粘稠”起来,一种古老、苍凉、却又带着一丝微弱秩序余韵的气息开始弥漫。这与寂海整体的死寂惰性格格不入,更像是……某种强大存在陨落后,其力量法则残留下的印记。
终于,脚踏上了实地。
这里并非想象中漆黑一片。深渊底部,竟有点点微弱的、如同星辰碎片般的荧光在缓缓飘荡,照亮了有限的区域。借助这微光,凌无恙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一具巨大无比、残缺不堪的骸骨,半埋在海底的沉积物中!
这骸骨通体呈现出一种黯淡的玉色,骨骼上布满了玄奥的天然纹路,其形态并非凌无恙所知的任何生物,更像是一种……人形?却又带着某种非人的、神圣而威严的特征。它仅仅露出的部分就长达百丈,可以想象其完整时是何等的庞然大物。
而圣印碎片感应的源头,正是这具巨大骸骨的头颅位置!
在那如同山丘般的头骨眉心处,镶嵌着一块东西——那并非骸骨本身的一部分,而是一块与凌无恙手中“圣印碎片·净化之章”材质、色泽、气息都极其相似的碎片!只是这块碎片更大一些,约莫有巴掌大小,形状也更完整,像是一面破碎盾牌的一角。它深深嵌入头骨,散发着柔和而坚定的暗金光辉,驱散着周围那令人不适的死寂气息,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秩序领域”。
“另一块圣印碎片?!”凌无恙心中震动。看其形态和散发出的稳固、守护之意,很可能属于“圣印系列”中的“守护之章”或者“壁垒之章”!
他小心地靠近。越是接近,越能感受到那股残存的、浩瀚而威严的气息。这具骸骨生前,定然是一位了不得的强者,很可能是上古“巡天一脉”的大能!他(或她)在此地与某种可怕的存在(很可能是噬渊爪牙)激战,最终陨落,而这块圣印碎片,或许是其最后的守护手段,亦或是与敌人同归于尽时留下的封印核心?
凌无恙尝试用神识接触那块嵌入头骨的圣印碎片。
就在神识触及的刹那——
“轰!”
一段残缺混乱、却饱含决绝与悲壮意志的记忆碎片,如同洪流般冲入他的脑海!
· 画面一: 星空崩碎,巨大的、扭曲的阴影吞噬星辰。一位身着古老星袍、与这具骸骨气息同源的巨人,手持一枚完整的、散发着煌煌辉光的圣印,率领着残存的巡天战士,冲向那无尽的黑暗。
· 画面二: 惨烈的战斗。圣印的光芒在黑暗侵蚀下不断黯淡、崩碎。巨人咆哮,以自身血肉与神魂为引,强行催动最大的那块圣印碎片,化作一道贯穿星海的壁垒,暂时阻挡了黑暗的蔓延。
· 画面三: (画面极其模糊破碎)巨人重伤濒死,坠落……似乎是一片刚刚形成、充满死寂的海洋(寂海?)。他用最后的力量,将一块较小的圣印碎片(净化之章?)送出,期望后来者能发现……而自己则带着最大的那块核心碎片,坠入海底,以其残躯与碎片之力,镇压着某种随之而来的、同样重伤沉寂的“东西”……*
记忆碎片到此戛然而止。
凌无恙心神激荡,久久不能平静。这具骸骨,这位无名巨人,竟是上古对抗“噬渊”的先烈!他不仅战斗到了最后一刻,更是在陨落后,以残躯和圣印碎片,在这寂海之底,默默镇压着某种来自噬渊的恐怖存在不知多少岁月!
而自己手中的“净化之章”,很可能就是这位先烈当年送出的希望火种之一!
他肃然起敬,对着那巨大的骸骨,深深一拜。
随后,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块嵌入头骨的圣印碎片上。它能与“净化之章”共鸣,且蕴含着更强的守护与稳固之力。若能取得它,对抗噬渊和万物归一会的把握必将大增。
但,如何取?强行取出,是否会破坏这位先烈以生命布下的封印?那被镇压的“东西”是否还活着?
凌无恙沉吟片刻,没有贸然动手。他尝试将自身的混沌星源,以及手中的“净化之章”缓缓靠近那块碎片。
同源的力量相互吸引,那块较大的碎片光芒更盛,微微震颤起来。一股温和而强大的意念传来,并非抗拒,而是……一种确认,一种托付。
它认可了凌无恙,认可了他身上的源初气息、秩序祝福以及另一块圣印碎片。
嵌入头骨的碎片开始自行松动,暗金色的光辉如同流水般从骨骸中剥离,最终化作一道流光,主动飞入了凌无恙的手中,与他原有的“净化之章”残片轻轻触碰,发出一声清脆的鸣响,二者气息水乳交融,虽然未能完全合一,但彼此之间的联系已牢不可破。
获得:圣印碎片·守护之章(残)!
就在碎片离体的瞬间,那巨大的骸骨仿佛失去了最后的力量支撑,开始缓缓化作晶莹的光点,消散在海水之中。没有崩塌,没有尘埃,只有一种解脱般的宁静。
同时,凌无恙敏锐地感知到,在骸骨原本镇压的下方,传来一丝极其微弱、但却无比阴冷邪恶的悸动!那被镇压的“东西”,果然还未彻底消亡!
不能再停留了!
凌无恙毫不犹豫,转身便向上方疾冲而去。
在他离开后不久,那深渊之底,原本骸骨所在之处,一丝细微的、扭曲的黑暗,如同苏醒的毒蛇,开始悄然蔓延……
渊底得遇先烈骨,圣印相合承遗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