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王啸之事,凌无恙并未直接回自己的居舍,而是拐向了藏经阁的方向。
夜色中的藏经阁更显古朴肃穆,只有零星几个窗口还亮着灵石灯的光芒。凌无恙径直走入,柜台后,吴清风依旧保持着那副雷打不动的瞌睡姿态。
“弟子凌无恙,求见吴长老。”凌无恙恭敬行礼。
吴清风眼皮都没抬,含糊道:“大晚上不睡觉,跑来扰人清梦,小子,你官威不小啊。”
凌无恙脸上露出谦逊的笑容:“长老说笑了。弟子新晋执事,深感责任重大,唯恐能力不足,有负宗门与长老厚望。特来寻几部宗门律法与前人办案札记,潜心研读,以期能更公正地履行职责。”
他这话说得冠冕堂皇,情真意切。
吴清风终于掀开一丝眼皮,浑浊的老眼扫了他一眼,哼了一声:“少在老夫面前唱高调。东南角,丙字架最下层,有几本落灰的《刑律疏议》和几枚前代执法弟子的心得玉简,自己拿去抄录,原本不可带走。”
“多谢长老!”凌无恙心中一定,他要的就是这个。系统虽然能发布任务,但对于宗门内部盘根错节的关系和执法尺度的把握,还需借鉴前人经验。
他依言找到那几本几乎被遗忘的典籍和玉简,就在藏经阁角落寻了个安静处,开始快速翻阅、刻录。以他如今的神魂强度,过目不忘只是等闲,更重要的是从中分析信息。
一个时辰后,他放下最后一枚玉简,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果然,水至清则无鱼。绝对的公正不存在,执法,很多时候是平衡与妥协的艺术……但,那是对弱者而言。” 凌无恙心中冷笑,“对于拥有足够力量和‘道理’的人,艺术,也可以变得很简单。”
他将刻录好的副本收起,归还了原本,再次向吴清风道谢后,离开了藏经阁。
回到精舍,他并未休息,而是将今晚获得的150点好人值,加上之前剩余的一些,凑足200点,全部兑换成了《噬星诀》的深度修炼时间。
二十个时辰的苦修,配合新得的筑基丹(他并未直接服用,而是引动《噬星诀》缓慢吞噬其散逸出的精纯药力),他的修为水到渠成地突破到了炼气八层!
灵力愈发浑厚精纯,神识范围也扩大了不少。他感觉,若是再对上王啸那种货色,根本无需动手,单凭灵压就足以让其跪地求饶。
翌日清晨,凌无恙准时前往执法堂点卯。
他如今是候补执事,并非需要每日坐堂,但初来乍到,姿态需做足。
执法堂内气氛肃穆,几位正式执事见到他,态度不冷不热,点头示意便算打过招呼。凌无恙也不在意,自顾自寻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翻阅起堂内的卷宗档案。
他重点查阅了近半年来,与云破天、王啸,以及他们背后可能关联势力有关的案件卷宗,特别是那些不了了之或处罚明显过轻的。
果然,让他发现了一些端倪。有几起外门弟子被抢夺资源、甚至被打成重伤的案子,最终都因“证据不足”或“双方已和解”而被压下,而涉事者,或多或少都与云破天的小圈子或王啸那位王长老的派系有关。
“看来,这‘好人’,还得继续做下去。” 凌无恙合上卷宗,眼底寒芒一闪而逝。
就在这时,一名执法弟子快步走了进来,神色有些为难地禀报:“凌执事,堂外有几人求见,说是……说是昨日被您处罚的王啸师兄的友人,想请您……高抬贵手。”
堂内几位执事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凌无恙身上,带着审视与玩味。显然,麻烦上门了。
凌无恙面色不变,放下卷宗,温和一笑:“请他们进来。”
很快,三名内门弟子走了进来。为首一人,面容白净,眼神灵活,修为在炼气九层,另外两人也都是炼气八层。他们穿着光鲜,气息不俗,显然都颇有背景。
“见过凌执事。”白净弟子拱手,脸上带着看似客套的笑容,“在下赵乾,这两位是李焕、周明。我等与王啸师弟乃是至交好友。”
凌无恙点了点头,笑容和煦:“原来是赵师弟,李师弟,周师弟。不知三位前来,所为何事?”
赵乾叹了口气,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凌执事,王啸师弟昨日一时冲动,冒犯了执事虎威,确实该罚。只是……清扫茅厕三月,这惩罚未免……未免太过有损颜面。王师弟已知错,我等愿代他赔偿那孙小五十倍,不,百倍的损失!只求凌执事能网开一面,减轻处罚,哪怕多关几个月禁闭也好啊。”
他话说得漂亮,姿态也放得低,但言语间那股“我们背景硬,给你面子才来商量”的意味,却掩饰不住。
另外两人也附和道:“是啊凌执事,大家都是内门弟子,抬头不见低头见,何必做得太绝?”
“王长老那边,若是知道此事,面子上也不好看啊。”
软硬兼施,搬出靠山。
若是寻常刚上任的执事,或许就顺水推舟,做个“人情”了。
然而,凌无恙脸上的笑容却渐渐收敛,他拿起桌上那本《刑律疏议》的副本,轻轻敲了敲桌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堂内顿时安静下来。
“赵师弟,”凌无恙看向赵乾,语气平和,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你口口声声说王啸已知错,那为何昨日我问罪时,他暴力抗法?若非我尚有几分自保之力,此刻恐怕已躺在医馆了。此乃其一。”
“其二,你说赔偿百倍损失。宗门法度,岂是能用灵石衡量的?若今日饶了王啸,他日李啸、张啸皆可依样画葫芦,恃强凌弱,然后赔钱了事!宗门法度威严何在?众多勤恳修炼、遵守门规的弟子,又当如何自处?”
他声音不大,却句句敲在点上,更是将自己放在了“维护法度”和“代表广大守法弟子”的道德制高点上。
赵乾脸色微变,强笑道:“凌执事言重了,不过是小事……”
“小事?”凌无恙打断他,拿起一份卷宗,“据我查阅,去年十月,外门弟子张河,因不愿出让任务所得‘紫晶矿’,被‘某人’打成重伤,修为跌落,最终黯然离开宗门。卷宗记载,证据不足,不了了之。”
他又拿起另一份:“今年三月,外门弟子李芸,因容貌姣好,被‘某人’骚扰,反抗后被废去修为,案卷记载,双方已‘和解’。”
他连续念了几份卷宗,目光如刀,扫过赵乾三人:“这些,在你们看来,是否也是‘小事’?是否也可以用灵石‘解决’?”
赵乾三人脸色彻底变了,这些陈年旧案,很多都与他们这个小圈子有关,本以为早已被遗忘,没想到竟被凌无恙翻了出来!
“凌无恙!你这是什么意思!”李焕按捺不住,怒声道,“翻这些旧账,是想针对我们吗?”
凌无恙放下卷宗,重新坐直身体,脸上再次浮现那温和的、却令人心底发寒的笑容:
“李师弟误会了。本执事并非针对谁,只是依法办事,依规执法。”
“王啸之罪,证据确凿,处罚已定,绝无更改可能。”
“至于这些旧案……”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堂内所有竖起耳朵的人,声音清晰地说道,“本执事既为执法堂一员,自当有案必查,有罪必究!无论案件新旧,无论涉及何人!”
他看向脸色铁青的赵乾三人,语气带着一丝“惋惜”:
“三位师弟若真念及同门之谊,与其在此为王啸求情,不如回去好好规劝他,在茅厕之中,静思己过,洗心革面。同时,也想想自己过往是否有行差踏错之处,若能主动向执法堂坦白,或可争取宽大处理。”
“否则……”他微微一笑,没有再说下去,但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赵乾三人气得浑身发抖,却不敢在执法堂内放肆。他们死死盯着凌无恙,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好!好一个凌执事!我们……走着瞧!”赵乾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带着两人愤然离去。
堂内一片寂静。
几位原本抱着看戏心态的正式执事,此刻看向凌无恙的目光,都带上了深深的忌惮与一丝凝重。
此子,不仅实力强横,手段狠辣,更懂得借势,占据大义名分!翻旧账这一手,更是狠辣无比,直接将潜在的对手都逼到了悬崖边上!
他这哪是来执法的?分明是来……肃清异己,立威揽权的!
凌无恙对众人的目光视若无睹,自顾自地重新拿起卷宗,认真地翻阅起来,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他专注的侧脸和那身代表法度的青袍上,显得那么正气凛然。
唯有他自己知道,心中那片复仇的名单上,某些潜藏的名字,正在被悄然点亮。
好人,也记仇。
而且,喜欢用最“正义”的方式,连本带利地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