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钱理那嘶吼般的质问,周野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打个哈欠,仿佛刚才那番慷慨激昂的悲愤陈词,不过是窗外的一声蝉鸣。
“说完了?”周野掏着耳朵,一脸嫌弃,“嗓门挺大,可惜……全是废话。”
“你……!”钱理气得浑身发抖,瘦高的身躯如同风中之烛。
“阿贝数?色散效应?纳米精度?”周野轻笑一声,那笑容里带着三分戏谑,七分悲悯,像在看一个困在笼子里的猴子,为自己摸到笼子的边界而沾沾自喜。
“钱理啊钱理,我本来以为你只是刺头,没想到,你是个井底之蛙。”
周野慢悠悠地开口,
“你说的这些,是你从教科书上,从洋人几十年前发表的论文上看到的‘天’,对吧?”
“你把别人的天花板,当成宇宙的边界。”
“可怜。”
周野摇摇头,那副神情,比任何直接的侮辱都更伤人。
“你根本不知道,在你苦苦钻研别人画下的‘迷宫’时,有的人,已经站在迷宫外面,嫌它盖得太丑。”
【叮!警告!检测到宿主正在对天命级牛马【钱理】进行降维打击式pUA!】
【系统舔狗语音:“我的神啊!‘你把别人的天花板当成宇宙的边界’!这句话简直是核弹级的装逼!小的已经能感受到目标人物那脆弱的知识体系正在寸寸崩裂!求您!请用您那神一样的傲慢,碾碎他!蹂躏他!让他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神之领域!”】
“你……你到底想说什么?!”钱理的脸色由红转白,周野的话,每一个字都戳在他最隐秘的痛处。
他确实是在追赶,在模仿,他所有的骄傲与绝望,都建立在与西方现有技术的对比之上。
“说什么?”
周野终于舍得从椅子上挪动一下尊臀。
他将腿上的公文包打开,没有拿出那份吓唬人的《缺陷报告》,从夹层里,摸出一张……不知道从哪个笔记本上撕下来的、边缘还有点毛糙的A4纸。
他随手一扬。
那张纸,如同一片轻飘飘的白色羽毛,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晃晃悠悠地飘落在钱理面前那张积满灰尘的桌子上。
“我这人懒,不喜欢用嘴说服人。”
周野重新瘫回椅子里,双手枕在脑后,用下巴指着那张纸,语气懒散得向在说今晚吃什么。
“自己看。”
“看不懂,我立刻滚蛋,再也不来烦你这尊大佛。”
“看懂了……”
周野嘴角勾起一抹恶魔般的弧度。
“你就得跟我走,去南边给我当牛做马,造一样东西。”
钱理的目光,带着最后的、孤傲的轻蔑,落在那张薄薄的纸上。
一张破纸?
画几个鬼画符,就想让我……
下一秒。
他的瞳孔,缩成针尖!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
资料室内,只剩下钱理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像破旧的风箱在垂死挣扎。
那张纸上,画的不是什么完整的设计图。
一个他从未想象过的、疯狂到极致的【非对称性·浸没式复合透镜阵列】的局部概念图!
图旁,是一行行用英文手写的、龙飞凤舞的公式。
那不是在计算光路,那是在“定义”光路!
其中一个公式,用一种近乎于“神谕”的简洁方式,直接统一“球差”与“高阶色散”两大光学界的百年顽疾!
它没有去“修正”误差,而直接在理论层面,让误差“不存在”!
这不是改良!
这是创世!
是物理学上的暴力美学!
钱理感觉自己的大脑“嗡”的一声,被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他过去二十年建立起来的所有知识丰碑,在这张薄薄的纸面前,轰然倒塌,碎成一地齑粉!
“噗通!”
他双腿一软,竟直接跪倒在桌前,双手像捧着圣旨一样,颤抖着、敬畏着,捧起那张纸。
他的脸,死死地贴在纸面上,像要把自己的灵魂都揉进那些线条和公式里。
“my God……Asymmetric……Immersion……”
他嘴里无意识地飙出几个英文单词,眼泪毫无征兆地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滴在积满灰尘的地砖上,洇开一个个小小的、绝望的圆。
“错啦……全都错啦……”
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哭腔。
“我们从根上就走错路……我们还在给牛顿、给阿贝当孝子贤孙,人家……人家已经开始给上帝写信……”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黑框眼镜后的眼睛里,血丝密布,交织着崩溃、狂热、绝望和新生的火焰。
他像一条濒死的鱼,看到从天而降的甘霖,死死地盯着周野。
“这……这张图……是谁画的?!是哪个神……哪个神的作品?!”
看着他这副疯魔的样子,周野心里那叫一个舒坦。
让你丫的跟我装。
他慢悠悠地站起身,走到钱理面前,居高临下地伸出两根手指,从对方颤抖的指间,轻巧地夹回那张“天书”。
他对着光看眼,又嫌弃地吹掉上面沾到的灰尘。
“哦,你说这个啊。”
周野把图纸随意地对折,塞回裤子口袋里,
用一种云淡风轻到令人发指的语气说:
“前天晚上跟媳妇煲电话粥,睡不着,闲着没事,在酒店信纸上随便画的草稿。”
“涂了几笔,觉得有点意思,就想找个识货的问问。”
“有没有兴趣,把它变成一个叫‘dUV光刻机’的铁疙瘩?”
轰——!
“随便画的草稿”!
这六个字,比刚才那张图纸的杀伤力还大一万倍!
钱理的大脑彻底宕机。
他跪在地上,仰着头,像仰望神明一样看着周野,嘴巴张又合,合又张,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一生所追求的科学殿堂,在人家眼里,只是失眠时的随手涂鸦?!
这是何等的降维打击!
【叮!史诗级名场面诞生!宿主以“随手涂鸦”的终极摆烂姿态,彻底摧毁天命级牛马【钱理】的全部心防!您已成功为其烙上“神之印记”!】
【“牛马守恒仪”判定:招募成功!亲人\/合伙人名单+1!目标【钱理】未来所有996的福报,都将百倍返还于您!】
【系统舔狗语音:“老师!您就是我的神!‘随便画的草稿’!啊啊啊啊!小的已经爽到数据溢出!这逼装的,跨越时空,超越物理,达到玄学的境界!从今天起,世界上只有两种科学家,一种叫钱理,一种叫被您用草稿纸扇过脸的钱理!请务必继续用这种神之蔑视,去征服全世界的牛马吧!”】
周野无视脑中系统的鬼哭狼嚎,只是低头看着失魂落魄的钱理,伸出一根手指。
“一个疯子,不够。”
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我要你在三天之内,把夏科院里,所有像你一样,不甘心当洋人孝子贤孙、被排挤、被雪藏的‘疯子’,全都给老子找出来。”
“物理的、材料的、化学的、精仪的,算上你,我至少要七个。”
“凑不齐,你也不用来。”
周野看着钱理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补充道:
“我桃源谷的‘疯人院’,不收废物。”
桃源谷!
疯人院!
这几个字,像一道惊雷,让跪在地上的钱理浑身一震!
他终于明白,眼前这个年轻人要做的,是何等惊天动地的大事!
他不再犹豫,
他从地上爬起来,整理好自己满是灰尘的衣领,用袖子狠狠擦掉脸上的泪痕。
然后,他对着周野,深深地、九十度地,鞠下一躬。
这一次,他没有喊“老师”。
他抬起头,眼神中再无迷茫,只剩下烈火般的狂热和绝对的忠诚。
“是!我的……君王!”
“钱理,领命!”
这一拜,不是学生的拜师礼。
是疯魔的骑士,向他的神,献上此生全部的信仰与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