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柱蹬着他那辆“除铃不响哪儿都响”的二八大杠,车链子“哗啦啦”甩得跟要断似的,一头冲回南锣鼓巷的四合院。
北风“呜呜”地刮,可他心里头,比三伏天的灶膛还火热。
他不是回来报信的,他是揣着六爷的“圣旨”回来拱火的!
一进院门,傻柱就把车往墙根下一靠,解开油腻腻的围裙往车把上一搭,故意扯着嗓门,哼起《沙家浜》里胡司令的调调:“想当初,老子的队伍才开张……”
那破锣嗓子,立马把院里几只竖着耳朵的“苍蝇”给勾过来。
“哟,柱子,嘛事儿这么美啊?捡钱了?”
三大爷阎埠贵端着个茶缸子,从屋里踱出来,一双贼精的眼睛在他身上来回地溜。
傻柱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故意装出一副刚从“上流社会”回来,瞧不上这帮“土鳖”的德行,下巴一扬,鼻孔朝天。
“捡钱?您这格局也忒小点儿。”
他从兜里摸出个东西,在手里掂了掂,然后“啪”地一下,拍在院里的石桌上。
那是一个苹果。
一个红得跟玛瑙似的,饱满得找不出一点瘕疵,在灰扑扑的院子里,简直像个小太阳,散发着勾魂的甜香。
“嘶——”
院里响起一片抽凉气的声音。
这年头,细粮都金贵,谁见过这么俊俏的果子?
“这……这是……”阎埠贵眼珠子都快黏上去。
“六爷给的。”
傻柱懒洋洋地吐出三个字,拿指甲盖刮着苹果皮,那动静在安静的院子里刺挠得人心痒痒。
“六爷说,他那儿这玩意儿,都是拿灵泉水浇出来的‘仙果儿’,本来想给院里各位长辈尝尝鲜。可又一想,咱们院里这帮人,一个个都是‘棒槌’,没见识,估计把这仙果儿也就当个大号的山里红,给也白瞎。”
“你说谁是棒槌!”
二大爷刘海中背着手,官威十足地走过来,脸色铁青。
傻柱斜楞他一眼,嘿嘿一笑:“二大爷,我可没指名道姓啊。您要是觉得自个儿是,那就算一个。”
“你!”
刘海中气得胡子直抖。
“柱子,你别在这儿拔份儿!”贾张氏从屋里探出个脑袋,三角眼冒着绿光,死死盯着那个苹果,“他周老六有这么好的东西,凭啥不给他淮茹姐送点?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傻柱等的就是这句。
他“咔嚓”一口,狠狠咬下老大一块苹果,汁水四溅,那清脆的声音,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他嚼得“嘎嘣”作响,满院子都是那股子霸道的甜香。
“老虔婆,您还真说对。”
傻柱把嘴里的果肉咽下去,慢条斯理地说道:“六爷说,人心都是肉长的。谁对他好,他心里有数。谁在背后戳他狗牙,他也门儿清。”
“他那院里,金条都快堆成山,可那也得看给谁。给对他好的,那是报恩。给那些上门打秋风的、想占便宜的……”
“连个屁都闻不着!”
说完,他不再搭理这帮脸色阵红阵白的老少爷们儿,挺着胸膛,大摇大摆地回自个儿屋。
他把门“哐”地一关,后背紧紧贴在门板上,心里“扑通扑通”跳得跟打鼓似的。
六爷啊六爷,您这招儿可真他娘的够损的!
院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那股子苹果的甜香味儿,还若有若无地飘着,像一把小钩子,挠得人心肝儿直颤。
终于,贾张氏第一个炸了!
“反了天了!他周家老六这是要上天啊!发点财,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看不起谁呢?”
“走!找他掰扯掰扯去!我倒要问问,他眼里还有没有他秦淮茹这个老乡!”
她这一煽动,阎埠贵心里那算盘珠子“噼里啪啦”一阵乱响。
去,必须去!
傻柱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周老六那儿遍地是黄金,但不给“棒槌”!
那怎么证明自己不是“棒槌”?
就得亲自上门去“考察”,去“关心”,让他看看,咱们城里人,是有见识的!到时候,他好意思不给点“见面礼”?
刘海中也想通。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投机倒把,这是典型的“思想落后”、“脱离群众”!
他必须得去!以二大爷和小组长的身份,去“批评”、“教育”这个忘本的乡下泥腿子!这可是大大的“政绩”!
“对!得去!”刘海中一拍大腿,拿出领导拍板的气势,“咱们得代表院里的群众,去跟他好好谈谈心!”
于是,一场打着“关心群众、指导工作”旗号的“打秋风”之旅,就这么敲定。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
四合院里就跟赶集似的。
三大爷阎埠贵骑着他那辆擦得锃亮的永久牌自行车,后座上绑着个网兜,准备装着“收获”。
二大爷刘海中则是穿上他那件八成新的蓝色卡其布干部装,挺着肚子,一副要去基层视察的派头。
贾张氏最绝,她直接把自家那个豁口的搪瓷盆给带上,美其名曰“路上喝水方便”。
秦淮茹也被贾张氏逼着,换了件干净的衣服,跟在后头,低着头,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一行人浩浩荡荡,骑车的骑车,走路的走路,奔着长途汽车站就去了。
……
与此同时,几十里外的秦家峪,周家大院。
北风萧瑟,院里却是一派热火朝天的诡异景象。
村里几个半大小子,提着木桶,正一趟一趟地往周家门口那条新修的土路上泼水。冰冷的井水泼在冻土上,立马结上一层薄冰,让那路面看起来又黑又亮,但也滑得能让人摔跟头。
院子当间,大嫂王素芬正蹲在地上,拿着块蘸豆油的破布,使劲擦着一杆乌黑锃亮的老秤。
“小六,你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
王素芬擦得满头是汗,忍不住抱怨,“这杆老秤,除分猪肉,就没拿出来过。今儿个不年不节的,你把它擦这么亮,是要称天上的星星啊?”
周野陷在摇椅里,身上那张火红的狐狸皮褥子,在冬日苍白的光线下,红得刺眼。
他没睁眼,只是懒洋洋地回一句。
“大嫂,今天咱们要称的,比星星金贵。”
他旁边的桌上,昨天傻柱带回来的那种“仙果儿”,堆成一座小山。每一个都用清冽的井水洗过,红得像一团团燃烧的火焰。
娄小娥和爱丽丝坐在另一边,看着这阵仗,也是一头雾水,但她们都聪明地没有多问。
傻柱哈着白气,从院门口跑进来,凑到周野耳边,压着声音,兴奋得直哆嗦。
“六爷,来了!全来了!三大爷、二大爷、贾张氏……好家伙,跟鬼子进村似的,一个不落!”
周野这才缓缓睁开眼睛。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慢悠悠地坐直身子,
远处的村口,已经能看到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正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这边挪过来。他们看到那条被水泼过的、又湿又滑的路,一个个脸上都露出嫌恶又困惑的表情。
“爹,”周野朝着屋里喊一声,“把咱家大门,开着。”
周铁梁闷声不响地从屋里走出来,走到院门口,一把就将那两扇刷着红漆的崭新大门,敞个四开。
一股穿堂风,带着寒气,灌满整个院子。
院里,是烧得滚烫的茶水,堆成山的“仙果儿”,和一杆擦得油光锃亮、泛着冷光的十六两老秤。
院外,是一群心怀鬼胎、满眼贪婪的“贵客”。
周野看着那几个越来越近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他甚至都懒得起身,只是用下巴,冲着桌上那堆红得滴血的苹果,轻轻一点,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地传到傻柱的耳朵里。
“柱子哥。”
“开市。”
“第一桩买卖,就从这几位远道而来的‘贵客’,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