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科委大楼。
一间刚挂上“高温合金筹备组”牌子的办公室里,烟雾缭绕得像失了火。
数学泰斗张老教授,顶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死死盯着桌上那堆鬼画符般的草稿纸,嘴里念念有词,已然魔怔。
“不对……这个晶格排列的数据,用仿射变换代入后,在临界点必然会崩溃……为什么?为什么那个叫周铁蛋的小子,能直接跳过这一步?!”
“啪!”他手里的铅笔,被他生生咬断。
自从在秦家峪被那份S级试卷“教做人”后,张老教授就疯魔一样。
周铁蛋那神来之笔的解法,为他打开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也把他死死卡在门槛上,进退不得。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股冷风卷进来。
“我说老张,您这是要羽化登仙呐?”
教育部门派来的调查组组长李卫东,端着个大搪瓷缸子,一屁 股坐他对面,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的调侃。
“我劝您省省吧。那位周先生,就不是咱们凡人能揣摩的。他家的孩子,脑子构造跟咱不一样,那是妖孽,学不来的。”
提起“周先生”三个字,李卫东的语气不自觉地就带上敬畏。秦家峪那场“降维打击”,把他的三观砸碎又重塑一遍。
“妖孽?”张老教授猛地抬头,眼里的红血丝虬结着,像一头被困住的野兽,“狗屁的妖孽!科学的尽头是哲学,不是神学!那个周野,他一定有套咱们不知道的、成体系的方法论!他藏私!他在藏私!”
李卫东苦笑着摇摇头,正想说点什么,又叹口气,压低声音道:
“行了,跟您说个正事儿。刚从‘祝融’项目组那边过来,晦气!”
“祝融?”张老教授皱眉,那是科委最新、最保密的几个专项之一,专攻航空发动机叶片的高温合金。
“可不就是它!”李卫东嘬口热茶,一脸的便秘表情,“王副部长的外甥,今年刚从苏联留学回来的高材生,王副部长亲自递的话,想塞进‘祝融’。结果呢?让人家给退回来了!”
“退了?”张老教授一愣。
“退了!”李卫东把搪瓷缸子往桌上重重一放,“人家项目负责人就一句话:‘我们要的是能跟材料‘通灵’的怪才,不是循规蹈矩的工程师。’嘿,油盐不进!把王副部长的脸都给打肿了!这项目组,邪性得很!”
两人正说着,办公室的门被“砰”的一声撞开。
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张老!李主任!农学院的孙振华孙老来了,说……说他悟道了!”
话音未落,一个满头银发、精神矍铄的小老头已经旋风似的冲进来,手里抱着个厚厚的文件夹,激动得满脸通红。
“老张!卫东!我跟你们讲,我悟了!我他妈的,我悟了!”
孙振华把文件夹“啪”地拍在桌上,唾沫星子横飞。
“搞一辈子育种,结果让个毛头小子给我上一课!我算明白,有时候,这知识它不进脑子,它进dNA啊!”
张老教授和李卫东面面相觑,这老家伙是受什么刺激?
“你们看这个!”孙振华献宝似的抽出一沓报告,上面用一种工整的字迹,记录着“神仙豆”在不同条件下的生长数据。
“这是‘东方常青’那位周顾问,托人捎给我的心得。他说,他们发现一种豆子,在经过特定温度的‘热处理’后,蛋白质结构会发生一种奇特的‘固化’现象,变得异常坚韧,甚至能抗强酸!”
孙振华指着其中一组数据,眼神狂热。
“周顾问说,他觉得这玩意儿跟你们搞的金属‘热处理’有点像,都是改变内部结构。他还顺嘴提一句,说他有个侄子,对火候的敏感度,是老天爷追着喂饭吃的天赋,叫……叫周铁梁!说那孩子总念叨,钢铁在不同温度下的形态变化,跟他们家培育种子的‘热胀冷缩’,理儿是通的!”
“周顾问?”李卫东捕捉到这个称呼,“哪个周顾问?”
“还能是哪个?秦家峪,周野,周先生!”孙振华一脸“你这都不知道”的表情。
又是周野!
李卫东心里咯噔一下,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的张老教授已经一把抢过那份报告,戴上老花镜,一字一句地看起来。
越看,他脸上的表情越凝重。
越看,他握着报告的手抖得越厉害。
“热处理……蛋白质固化……异曲同工……”
李卫东忍不住打断:“老孙你等等,这不胡闹吗?豆子是豆子,钢材是钢材,风马牛不相及!再说你提的这人,叫周铁梁?那不是秦家峪的老支书吗?都快六十的人,还研究什么……”
“哎呀!重名儿!”孙振华急得一拍大腿,“是小的那个!周先生特意嘱咐,怕人搞混,让叫他‘二梁’就不会错!人家说,别看是两码事,但大道至简,理儿是同一个理儿,叫什么……对,‘底层逻辑’!”
“底层逻辑……”
张老教授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他死死抓住李卫东的胳膊,像个溺水者抓住唯一的浮木。
“你懂个屁!”他冲着李卫东咆哮,状若疯癫,“这他娘的哪是胡闹!这是大道!是天启!我卡半个月的‘相变增韧’模型,让一个种地的用几颗豆子给点透!我……我就是个天字第一号的蠢材!”
他转向李卫东,双眼赤红,声音嘶哑:
“你刚才说!‘祝融’项目组退了谁?王副部长的外甥?退得好!退得妙!那帮喝过洋墨水的凡夫俗子,怎么配跟周家的天才相提并论!”
“马上!立刻!”他指着门口,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去北钢院!把这个叫周铁梁的‘二梁’,给我从学校里‘绑’过来!这是命令!谁敢拦,就让他来找我张疯子!”
……
同时,秦家峪。
周野躺在吱呀作响的摇椅上,感受着脑海里【时代泵】传来的悦耳反馈,嘴角微微上扬。
【叮!检测到宿主通过“跨学科降维打击”方式,成功完成一次“圣旨级”举荐!】
【“国家项目白送名额”x1已启动!】
【目标人物:周铁梁(二梁)。】
【绑定项目:国家级高温合金专项实验室(代号:祝融)。】
【检测到项目存在“高级别准入壁垒”,正在为您清除一切程序障碍……壁垒已清除……绑定成功!】
【恭喜宿主!您的侄子周铁梁(二梁)已被“祝融”项目破格录取为核心研究员(实习)!无视一切常规选拔流程!】
周野呷口茉莉花茶,眼神淡然。
他根本没写什么信。
他只是在孙振华来请教时,“无意间”把金属材料学最前沿的“相变增韧”理论,用“豆子煮熟变硬”这种大白话给“科普”一下。
然后,又“顺口”提句自己那个对“火候”特别敏感的侄子,二哥家的长子,周铁梁(二梁)。
他算准,以孙振华这种学痴的性格,一定会把这番“奇谈怪论”当成圣经,四处找人求证。
而刚刚被周铁蛋的数学天赋折磨到神经衰弱的张老教授,就是他选定的最佳“听众”。
一个被周家一个孩子折磨疯的专家,在听到周家另一个“天才”的消息时,会是什么反应?
必然是——宁可错杀三千,绝不放过一个!
这就是他送出的“第一封推荐信”。
不,这不是推荐信。
这是圣旨。润物无声,却一言定乾坤。
……
三天后。
一辆挂着军牌的吉普车,在整个北方钢铁学院师生的注视下,直接开到男生宿舍楼下。
两名中山装干部,神情严肃,手持一份盖着国家科委鲜红大印的绝密调令,在图书馆里找到正在啃《金属学》的周铁梁。
“你就是周铁梁同志?”
“是……是我。”周铁梁一脸不知所措。
“根据最高级别人才征召令,你被‘祝融’专项实验室特别征召。即刻起,办理离校手续,跟我们走。”
祝融?那是什么?
周铁梁一脸茫然。
周围的学生和老师,却炸开锅。
“天!是科委的绝密调令!直接来学校提人!”
“‘祝融’?听这代号就是最高保密级别的!我听说前两天连王副部长推荐的人都被退了!”
“周铁梁?他不是才上大二吗?平时不声不响的,怎么可能被这种项目看上?这是走什么通天路子?”
在无数或羡慕、或嫉妒、或费解的目光中,还在读大二的周铁梁,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接上那辆神秘的吉普车,消失在校园尽头。
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人生的轨迹,会因为远在村里的六叔,跟一个老农学家“聊几句豆子”,而发生如此翻天覆地的改变。
消息传回秦家峪,周家大院,再次引爆。
“二梁……俺家二梁,被京城来的大官,用吉普车……接走了?”
二哥周河捏着电报,那双永远沾满油污的手,抖得像筛糠。
二嫂王腊梅捂着嘴,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嘴里反复念叨着:“出息……咱家二梁,出息了!”
后院,摇椅上。
周野听着满院的欢呼,只是懒洋洋地翻个身,脸上古井无波。
权力的滋味是什么?
不是发号施令,前呼后拥。
你随口一句屁话,都有人把它当成圣旨去解读,并拼命地帮你补完所有逻辑,把王座抬到你的屁 股底下。
这世上最省劲儿的事,莫过于此。
这,才是【时代泵】真正令人着迷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