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怎么会有狗叫呢?”
陈莽的声音不大,却惊动了在座所有的古武世家之人。
所有人都为陈莽的胆气感到心惊。
在人家的地盘蔑视当权者,不可不谓勇敢。
杨破军脸上的冷笑瞬间凝固,随即面色阴沉地看着陈莽。
他堂堂杨家家主,古武界的一方巨擘,竟被一个黄口小儿当众比作吠犬。
“你找死!”
两个字从杨破军的牙缝里挤出,带着金石摩擦的质感。
一股磅礴的气血压抑不住地从他体内轰然爆发,化作肉眼可见的赤色气浪,向四周席卷。
离得近的一些年轻弟子,只觉胸口如遭重锤,气血翻涌,蹬蹬蹬连退数步,脸色瞬间煞白。
“杨兄,息怒!”韩家家主韩苍眉头紧锁,一步踏出,一股温润却同样浑厚的气场扩散开来,将杨破军那狂暴的气血压下大半。
“陈先生是客,有话好说。”
“客?”
杨破军怒极反笑,他指着陈莽,手指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一个不知天高地厚臭小子,也配上我龙门台?韩苍,这就是你请来的‘变量’?我看是来羞辱我整个古武界的!”
他环视四周,声音提至顶峰:“今日,我杨破军便要亲自称一称他的斤两!看看这所谓的‘武祖之姿’,是龙是虫!”
说罢,他不再理会韩苍,大步走向平台边缘。
那里,矗立着一口足有一人高的青铜古钟,钟身上刻满了繁复的古篆,正是龙门会的传讯钟。
“此钟名为‘镇魂’,以百年青铜铸就,重二十万斤。”
杨破军一手按在钟身上,声传全场,“我以‘虎啸功’催动,钟鸣之下,气血与神魂皆受震荡。寻常武者,百步之内便会气血逆乱,心神失守。你若能站在三十步内,硬接我一记钟鸣而身形不晃,今日之事,我杨家便认栽!”
这在古武世家众人看来,并非切磋,而是刁难。
“虎啸功”是杨家绝学,以霸道雄浑着称,配合这“镇魂钟”,威力何止倍增。
别说一个没有气血护体的“外人”,就是各家功力深厚的长老,也不敢如此托大。
韩苍脸色一变,急忙看向陈莽,嘴唇微动,似乎想提醒什么。
但一旁的韩朴阻止了他,满眼都是对陈莽的信任。
韩苍面色凝重,这杨破军是动了真怒,存心要让陈莽当众出丑,甚至可能让他受不轻的内伤。
然而,陈莽只是平静地看着杨破军,仿佛在听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他甚至没去看那口古钟,只是迈开步子,不偏不倚,走到了距离铜钟恰好三十步的位置,然后站定。
没有准备架势,没有调动气息,他就那么普普通通地站着,双手插在裤兜里,像是在公园里等朋友。
这副姿态,比任何言语上的轻蔑都更具挑衅性。
“好!好!好!”
杨破军连道三声好,眼中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他深吸一口气,整个胸膛都鼓胀起来,右掌高高扬起,掌心赤芒流转。
“看好了!”
一声暴喝,伴随着一声虎啸,音波拍在了镇魂钟上!
“嗡——!”
一声沉闷到极致,仿佛能撕裂神魂的钟鸣,轰然炸开!
肉眼可见的音波涟漪,如同水波般在空气中扩散,所过之处,青金石铺就的地面上,细密的灰尘都被震得跳了起来。
站在百步开外的年轻弟子们,即使早有准备,依旧感觉耳膜刺痛,心口发闷。
而处于风暴中心的陈莽,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盯在他身上。
音波涟和无形的气血冲击,如同一道狂猛的海啸,瞬间将他吞没。
他那一身普通的作训服,被吹得向后猛地一鼓,猎猎作响。
然后,就没了然后。
陈莽依旧站在原地,双手插兜,身形纹丝不动,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他甚至还微微侧了侧头,似乎在问杨破军,不是,你这么垃圾吗?
那足以震伤内腑、动摇心神的“虎啸钟鸣”,对他而言,仿佛只是吹过山岗的一阵清风。
杨破军僵在了原地。
他脸上的狰狞与狂怒,被错愕与茫然所取代。
这怎么可能?
这不可能啊?
他毕生功力所聚的一击,就算是一块神铁,也该被震出裂纹了!
可眼前这个人他甚至没有感受到对方体内有任何气血流转的迹象!
他是怎么挡下来的?用肉体硬扛?
“就这?”
陈莽终于把手从裤兜里拿了出来。
他掏了掏被震得有些发痒的耳朵,看着石化的杨破军,眉头微皱,语气里带着一丝真诚的困惑。
“太吵了吧。而且你只有这种实力,怎么当上古武世家高层了。”
说完,他看向那口巨大的青铜古钟,似乎在考虑怎么让它安静下来。
他在原地思索了一下,随即抬起右拳,对着三十步外的镇魂钟,随意地一拳挥出。
这一拳,朴实无华,就像是普通人活动筋骨的随意一挥。
然而,就在他拳头挥出的瞬间,站在最前列的韩苍,以及几位气息渊深的老者,瞳孔骤然收缩!
下一刻。
远在三十步外的镇魂钟,那重达二十万斤的青铜巨物,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它从钟顶开始,无声无息地化作了一蓬细密的青灰色粉末。
那粉末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轻轻一抹,簌簌而下,在原地堆成了一个小小的坟包。
风一吹,便散了。
整个龙门台,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所有人的表情,都定格在了那一瞬间。
从震惊,到骇然,再到一种近乎于面对神明的恐惧。
隔空三十步,一拳,将青铜古钟,打成了齑粉。
杨破军呆呆地看着那堆粉末,又看看自己的手,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以……以力破法,气贯长空……”
一直沉默不语,前不久来到韩朴身边站在其身旁的另一位身穿灰袍的老者,浑身颤抖,眼神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狂热与激动。
他就是韩朴的师父,古武掌舵人之一,王家的王腾。
“是‘武祖’!”
他的声音打破了尴尬的气氛,也点燃了全场。
就在这片狂热与敬畏的浪潮中,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清晰地响了起来。
“咕噜噜——”
是肠鸣。
陈莽面无表情地捂住了自己的肚子,因为刚才那一拳的微小消耗,又开始催促他进食了。
他无视了所有人看怪物一样的目光,径直看向韩家家主韩苍。
“我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