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伯龙此刻只求活命,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江湖道义,兄弟情分?
他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自己如何结识刘唐,如何被引见给晁盖,吴用如何定计,以及在黄泥冈上如何用蒙汗药麻翻杨志一行,劫取生辰纲之事,原原本本供述出来。
与白胜口供相互印证,分毫不差。
末了,韩伯龙为表立功之心,更是爆出一个惊天秘密:“观察明鉴!那晁盖本已准备不及,要被观察瓮中捉鳖!是济州府衙的宋孔目,宋江!他前日夜里快马赶到庄上报信,说白胜招供,官府即刻便要来拿人,晁盖等人才得以仓皇逃脱!”
此言一出,何涛心神剧震,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
宋江?!
他竟然与晁盖有勾结,还敢私自通风报信?!
何涛只觉得一股凉意顺着脊椎爬了上来。此事牵扯到府衙内部人员,而且是非同小可的通匪大案!若处理不当,不仅功劳捞不到,恐怕自身都要惹来麻烦!
他强压住心中的惊涛骇浪,面上依旧是一片平静,紧紧盯着韩伯龙:“宋江报信?你可有凭证?若有半句诬陷,你知道后果!”
韩伯龙赌咒发誓:“千真万确!那宋江来时,庄上不少人都看见了!他亲口对晁盖所言,小人就在旁边,听得真切!他言说观察您已拿到白胜口供,行文郓城县,即刻便要发兵!晁盖还对他千恩万谢!此事绝无虚假!”
何涛不再追问此事,心中却已将此节牢牢记住。他话锋一转,问道:“晁盖等人逃往何处去了?”
韩伯龙忙道:“他们商议,要南下淮西或者去河北避祸,具体去向,小人当时心中慌乱,未曾听清……不过,他们约定在济州境外寻个安全去处等候武松,想必不会走得太远!”
何涛沉吟不语,心中飞快盘算。跑了晁盖,捉住个韩伯龙,虽也算功劳,但比起擒获首犯,相差甚远。更何况又牵扯出宋江这档子事,必须设法弥补。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急促脚步声,一个留在郓城县的济州衙役奔入,满脸喜色地禀报:“何观察!大喜事!陈县令巧设妙计,那劫取生辰纲的重犯武松,已自投罗网,被我等拿获,如今正关押在县衙大牢之中!”
“武松捉到了?!”
何涛闻言,更是喜出望外!这武松可是此案中仅次于晁盖的重要人物,勇猛非凡,能擒住他,又是大功一件!陈德此人,倒也有些手段。
喜悦之余,一个大胆的计划瞬间在何涛脑中成型。
他挥手让那衙役退下,目光重新落到匍匐在地的韩伯龙身上,脸上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韩伯龙,你方才说要立功赎罪?”
韩伯龙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连连磕头:“是是是!小人愿立功!求观察给小人一个机会!”
“好!”
何涛沉声道,“本观察便给你一个机会。那晁盖等人虽已逃走,但必然在暗中关注郓城县动静。如今武松被擒,关入大牢,他们若得知消息,以那晁盖的性子,未必不会前来搭救……”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要你独自一人,去寻晁盖等人的踪迹。找到之后,便说你是侥幸逃脱,并告知他们武松被擒,危在旦夕。
然后,怂恿他们前来郓城县,设计营救武松!只要你能将他们诱来郓城县,便是你的大功!届时,本观察不仅饶你不死,还可向府尹大人求情,对你从轻发落,甚至赏你些钱财,让你远走高飞,如何?”
韩伯龙一听,心中顿时叫苦不迭。这何涛好毒的计策!这是要拿自己当诱饵,去钓晁盖这条大鱼!
且不说能否找到晁盖,就算找到了,怂恿他们来救武松,这无疑是火中取栗,一个不慎,自己就可能被晁盖等人看出破绽,死无葬身之地!
更何况,他根本不信何涛事后会真的放过自己,毕竟官府的话岂能轻信?
他心中瞬间打定主意,先假意应承,一旦脱身,便寻机远遁,再也不回这济州的是非之地!
想到这里,韩伯龙脸上堆起感激涕零的笑容,叩首道:“观察如此开恩,小人感激不尽!小人定当竭尽全力,寻到晁盖,诱他前来!”
何涛混迹官场多年,何等精明,韩伯龙那点小心思,他岂能看不穿?他心中冷笑,面上却和颜悦色道:“你肯如此,那是最好。不过……”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阴冷,“为确保你能尽心办事,不做那蛇鼠两端之举,本观察还需留些保障。”
他对外面吩咐道:“将方才指认韩伯龙的那两个晁盖心腹庄客,单独看管起来,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近,更不得释放!”
随即,他又对韩伯龙道:“韩伯龙,你看见了。那两人认得你,也知晓你已落入我手,更听到了你方才的供述,你若依计行事,乖乖回来复命,我自有计较。
你若心存侥幸,妄想一走了之……哼,我便将这两个庄客释放。你猜,他们若找到晁盖,将今日之事一说,那晁盖会如何对待你这个‘忠心耿耿’的好兄弟?”
韩伯龙闻言,如同三九天被一盆冰水兜头浇下,从头凉到脚!以晁盖的性子,就算他逃到天涯海角,恐怕也难逃追杀!何涛这一手,简直是掐住了他的死穴!让他进退无路,只能乖乖就范!
豆大的汗珠从韩伯龙额头滚落,他脸色惨白,再无半分侥幸之心,颤声道:“观察……小人……小人不敢!小人一定……一定按观察吩咐行事!绝无二心!”
“如此甚好。”
何涛满意地点点头,“你放心,我何涛说话算话。只要你立下此功,保你无事。现在,你将身上财物取走,这就出发吧!我会派人在暗中保护你的。”
韩伯龙失魂落魄,被请出了晁盖庄院。他的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悔恨和恐惧。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如今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韩伯龙只能硬着头皮,踏上这条吉凶未卜之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