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武大郎这日得了些空闲,未到申时便早早归家。
时值初夏,午后的日头尚有几分毒辣,晒得青石板路面蒸腾起丝丝热气。推开院门,却见几丛新竹倚墙角而立,绿荫匝地,顿生几分凉意。
武大郎推开卧房门,但见潘金莲侧卧在凉席上,只盖着一条薄薄的纱被,似是睡得沉了。
许是天气闷热,她一条玉臂搭在被外,连带着那贴身的水绿色小衣也松开了些许,露出一段腻如脂玉的腰肢。纱被滑落间,更勾勒出浑圆饱满的轮廓。一条修长丰腴的腿斜斜伸在席上,膝盖微屈,玉足纤巧,在透过窗棂的斑驳光线下,泛着莹润的光泽。
武大郎看得喉头一紧,口水“咕咚”一声咽了下去,心头那股压抑了许久的火苗“腾”地窜起老高。他与这如花似玉的娘子,已是许久未曾亲近。
此刻见她睡态娇慵,春色半泄,哪里还把持得住?当下蹑手蹑脚脱了鞋,爬上床榻,一只粗糙短小的手掌,颤巍巍地向那裸露的腰肢抚去。
谁知手掌刚刚触及那滑腻温软的肌肤,潘金莲浑身便是一颤,惊醒过来。她猛地睁眼,见是武大郎正涎着脸,一副急色的模样摸将上来,一股无名火瞬间爆发!
“滚开!没用的东西!”
只听她一声娇叱,那条裸露在外的玉腿狠狠蹬出!这一脚正踹在武大郎的胸口!
武大郎“哎哟”一声痛呼,他那五短身材哪里经得住这般力道,登时如同一个圆球般从床榻上翻滚下来,“噗通”一声摔在地上,跌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
潘金莲兀自不解气,拥被坐起,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指着武大郎骂道:
“你这三等残废的矬子!不中用的废物!平日不见你半分男子气概,偏生这会子来撩拨老娘!撩得人火起,你却是个银样镴枪头,似你这般,平白惹人燥热,倒不如不来撩骚!”
这一番话如同刀子般,句句戳在武大郎的心窝肺管子上。他趴在地上,捂着生疼的胸口,心中是又气又急,偏生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反驳不出。
为何反驳不出?只因潘金莲说的,虽尖刻难听,却是不争的事实!
武大郎好不容易得了个如花似玉的婆娘,初时也觉是祖坟冒了青烟,恨不得掏心掏肺。可这床笫之间,他却实是力不从心。每每行事,不过数息便溃不成军,惹得潘金莲从最初的隐忍,到后来的埋怨,直至如今这般毫不留情的斥骂。
更有一事,如同毒刺般深扎在他心底。自从潘金莲犯了错,答应为他武家延续香火之后,这夫妻敦伦便愈发变了味道。
潘金莲提出,行房之时,须得用黑布头套将他整个脑袋罩住,她方能接受。武大郎为了子嗣,只得屈辱应允。可即便他奋力耕耘,潘金莲的小腹却始终不见丝毫动静。
前些时日,他心中焦虑,硬拉着潘金莲悄悄去寻了城里一位有名的老郎中查看。那郎中先是为潘金莲诊了脉,捻须沉吟半晌,只道:“娘子脉象滑利,尺脉尤甚,似是并无大碍。”
随后又为武大郎诊脉,手指搭上腕脉片刻,眉头便微微蹙起,又观他面色、舌苔,问了平日可有腰膝酸软、畏寒怕冷、小便清长等症。
武大郎一一答了,确有这些症状。老郎中当时并未多言,只开了几副温补肝肾的寻常药方,便打发他们离去。武大郎心中存疑,待送潘金莲先回家后,又独自折返医馆,苦苦哀求郎中告知实情。
那老郎中见他可怜,屏退左右,这才低声告知:“大郎,非是老朽妄言。观你脉象,沉细无力,尤以两尺为甚,此乃肾元亏虚之极,命门火衰之兆。肾主藏精,主生殖发育。汝之肾水枯竭,真阳不足,犹如土地贫瘠,种子难以生根发芽。
《内经》有云,‘丈夫……二八,肾气盛,天癸至,精气溢泻,阴阳和,故能有子’。汝之情形,乃是先天禀赋不足,加之后天或有所损,以致肾中精气稀薄,难以凝练成种,所谓‘弱精’乃至‘无精’之症,故而艰于子嗣……此乃天命,非药石所能强求也,老夫也只能开些温养之方,聊作安慰罢了。”
这番话虽文绉绉,但意思武大郎听懂了,不能生的,是他武大郎!郎中当时顾及他的颜面,未在潘金莲面前点破。
此刻,被潘金莲一脚踹下床,听着她那不堪入耳的辱骂,武大郎只觉得万箭穿心。
是啊,怪谁呢?怪自己不争气!长得矮小丑陋便罢了,竟还是个绝户的命!武家的香火,难道就要断送在自己手里?
他武植对不起列祖列宗啊!
就在这时,武大郎猛地想起了自己那个身高八尺,威风凛凛的兄弟武松!是了,还有二弟!二弟英雄了得,他定能娶妻生子,为武家开枝散叶,延续香火!
可是,二弟如今到底在哪里?过得可好?
正当武大郎心绪翻腾之际,院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咚!咚!咚!”
潘金莲狐疑地望向院门,这般时辰,又是歇晌的时候,谁会来寻这矬子?
武大郎也是一愣,胡乱用袖子擦了把脸,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心中惴惴,问道:“谁啊?”
“大哥!是我!武二回来了!”
武大郎闻得这一声“大哥”,整个人如遭雷击!那声音不是他那日夜思念的兄弟武松,更是何人?
“二……二弟?!”
武大郎连滚带爬地冲向房门,只见门外清冷的夜风中,一条魁梧雄壮的大汉昂然矗立,不是武松又是谁!
“大哥!俺寻得你好苦!”武松见到兄长,虎目亦是微红,上前一步,一把扶住武大郎的双臂。
“真是我的二弟!我的二弟回来了!”
屋内的潘金莲,早在听到“武二”二字时,便已惊得从床上站了起来。她慌忙整理好凌乱的衣衫,拢了拢散乱的鬓发,一颗心“怦怦”直跳,又是惊疑,又是好奇。
她悄悄挪到门边,透过门缝向外张望。只见日光树影映照下,那汉子生得威风凛凛,相貌堂堂,有万夫难敌之威风,话语轩昂,吐千丈凌云之志气!心下不由暗赞:“果然是一条好汉!怎地同是一母所生,一个这般雄壮,一个却那般猥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