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公孙胜离了蓟州二仙山,心中虽存着师父罗真人那句“京东别有一番缘法”的箴言,脚下却难免有些茫然。
这一路上,但见江湖风起,茶坊酒肆间,多有携刀佩剑的汉子交头接耳,窃窃私语,那“生辰纲”三字,不断传入他耳中。
行至东平府地界,公孙胜寻了一处清静所在,略作歇息。
他心中暗忖:“师父命我前来京东,这‘缘法’究竟落在何处?如今这京东之地,因那生辰纲一事,已是暗流汹涌,莫非与此有关?”
他寻了个僻静处,取出三枚随身携带的太平钱,屏息凝神,依法占了一课。
铜钱落定,卦象显现,竟隐隐指向东南方向,主“利见大人”,有“潜龙腾渊”之象,更带一丝凛然的兵戈杀伐之气。公孙胜掐指推算,东南正是济州方位。
他忽然想起一路行来,听得最多的名号,便是那“京东第一好汉”朱安!
“莫非……师父所说的缘法,应在此人身上?”
公孙胜心中豁然一亮,“这朱安名动山东,剿灭梁山,手握兵权,如今又正值生辰纲风波将起之际,卦象所示‘潜龙’、‘兵戈’,莫非皆系于他?也罢,贫道便去济州,会一会这位京东第一条好汉!”
既定了方向,公孙胜不再耽搁,当即起身,飘然往济州而去。
他并未急着去寻那梁山巡检司,而是在市井间细细打听。听得越多,他心中越是惊异。这朱安,得张叔夜看重,如今俨然已是济州新贵。
自己一个云游道人,说些玄虚的“缘法”之语,只怕非但不能得其重视,反会被视为招摇撞骗之徒,平白惹来麻烦。
“看来,直接去见这位朱巡检,并非上策。”
公孙胜心下思量,“师父常言,观人观其根骨,亦需观其桑梓风水。不如先去他家乡一探,或能窥得几分端倪。”
于是,公孙胜离了州城,一路打听,往那郓城县西溪村行去。到得村口,但见一条清溪蜿蜒,隔开东西两村,西边便是朱安出身之地。他并未直接进村寻访,而是登上村外一处不高的小丘。
公孙胜立于高坡之上,运用师传的望气之术,凝神细观。初看之下,只见那庄子上空,不过是寻常富户的兴旺之气,并无甚出奇之处。但他心知有异,罗真人既言缘法在此,岂会如此简单?当下运转玄功,眼中精光一闪,再望去时,不由得心头大震!
但见那朱家庄上空,寻常人看不见的层面,竟隐隐有紫气盘绕,如龙蛇潜形,虽极淡薄,却贵不可言,正是“紫气东来”的王者征兆!
更有一道赤白之气冲霄,主兵戈杀伐,乃是名将建功立业之象。这紫气与赤白之气交织,分明是出将入相的格局!
“紫气东来……虽隐晦不显,但其质其纯,竟是如此了得!”
公孙胜心中骇然,“这朱安,竟有这般命格?”
须知当今天下,虽暗流涌动,但表面上仍是赵宋官家的天下,一个地方豪强,竟身负王侯之兆,岂非骇人听闻?
然而,待他想要看得更真切些,却发现那紫气如同被一层无形的薄纱笼罩,时隐时现,难以捉摸其全貌。
而那潜龙之形,也仿佛蛰伏于九地之下,虽有腾飞之势,却被某种力量掩盖着,不令其锋芒尽露,令他无法看得真切。
“怪哉!这风水格局……竟被掩盖住了?以我的道行,也只能窥见这流露在外的一丝紫气,内里乾坤,竟是雾里看花,难辨究竟!”
公孙胜收了玄功,眉头紧锁,暗自思量,“此等格局,千古罕见,却又如此隐晦。若非贫道得师父真传,又存心细察,绝难发现。
看来此子命数奇特,背后或有高人遮掩天机,或是其身负大气运,自有天意朦胧。以贫道这点微末道行,竟无法看透其根本,恐怕唯有师父亲临,方能窥其全豹了。”
无论如何,这“京东第一好汉”朱安,绝非池中之物,其命贵不可言,已是确凿无疑。公孙胜心中波澜起伏,对那未曾谋面的朱安,生出了极大的好奇与窥探之心。
公孙胜定了定神,再次掐指推算,欲知自己此番缘法的具体落脚之处,是否就落在朱家庄。
然而卦象竟生出变化,那冥冥中的指引,不再指向朱家庄,而是越过村前溪水,落在了与西溪村仅一水之隔的东溪村!
“东溪村?”
公孙胜大为困惑。明明朱安命格如此显赫,缘法为何不直接指向他,反而指向邻村?莫非其中另有曲折?
既是卦象指引,必有道理。
公孙胜按下心中疑惑,下了小丘,迈步过了溪上石桥,踏入东溪村地界。
他见路旁有几个闲汉正在树荫下赌钱,便走上前去,打了个稽首,声音平和地问道:“福生无量天尊。几位施主请了,贫道云游至此,听闻贵村多有豪杰,不知村中可有哪位遮奢的好汉,能容贫道拜会一番?”
其中一个赢了几文钱正自得意的闲汉,抬头见是个气度不凡的道长,便咧嘴笑道:
“道长你算是问对人了!俺们东溪村,自然有奢遮的好汉!便是本村的保正,托塔天王晁盖晁天王!那可是仗义疏财,专爱结识天下好汉的真豪杰!你若是去寻他,管待是好酒好肉,绝不会怠慢了出家人!”
“托塔天王晁盖……”
公孙胜心中默念这个名字,卦象所示的方向与东溪村重合,看来,自己这京东之行的缘法,初步便应在这位晁保正身上了。
“多谢施主指点。”
公孙胜再施一礼,问明了晁盖庄院的方向,便拂尘一摆,飘然前往。
但他心中却仍萦绕着西溪村那惊鸿一瞥的隐晦紫气。此番京东之行,看来远比想象中更有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