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王庆鹊巢鸠占,夺了梁山基业,虽将王伦软禁,却并未立刻杀他,一来是初来乍到,还需借重其名头稳定人心,二来也是想从他口中榨出更多关于私盐渠道和济州官场关系的细节。
这一日,王庆正与袁朗在聚义厅中饮酒,忽有心腹喽啰自山外探听消息回来,神色慌张地禀报:
“大王,不好了!雷横……雷头领在郓城县,被那县衙都头朱安设计擒住,如今已打入死牢,不日就要押解济州受审!”
“什么?!”
王庆闻言,眉头一拧,将手中酒碗重重顿在桌上,酒水四溅。
他倒不是有多心疼雷横这个手下,雷横能力有限,折了也就折了。
但雷横是他的元从之一,当初在淮西起事时也算出了力,如今被官府擒住,他王庆若是不救,岂不是寒了其他老兄弟的心。
而且,雷横知道他的事情不少,总归是个麻烦。
袁朗在一旁沉声道:“大哥,要不要小弟带几个精干兄弟,去郓城……”
王庆摆了摆手,眼神闪烁:“郓城是那朱安的地盘,戒备必严,硬闯殊为不智。”
他沉吟片刻,忽然想起一事,问道:“前日里擒住的那个硬点子,怎么样了?”
袁朗答道:“那小子骨头硬得很,受了伤,又几日水米未进,还是不肯吐露半个字。只说是误入的客商,但观其气度作派,绝非寻常商贾,倒像是……官宦人家出身。”
“官宦人家?”
王庆眼中精光一闪。
“走,去看看我们的贵客。或许,他能帮我们救回雷横兄弟。”
……
阴暗潮湿的梁山泊地牢内,张仲熊被儿臂粗的铁链锁在石壁上,身上衣衫褴褛,遍布伤痕。
他嘴唇干裂,但眼神依旧倔强,靠着石壁闭目养神,努力保存体力。
王庆在袁朗及几名心腹的簇拥下,走入地牢。
“小子,骨头挺硬啊。”
王庆走到张仲熊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吧,你到底是谁?潜入我梁山,意欲何为?”
张仲熊睁开眼,冷冷地瞥了王庆一眼,啐出一口血沫:
“呸!乱臣贼子,也配问小爷名号?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王庆不怒反笑:“好,有骨气!本王就喜欢硬骨头。”
他挥了挥手,“给他醒醒神!”
身后一名喽啰端上来一个木盆,里面是浑浊的泥水。另一名喽啰则拿着一块厚厚的粗麻布。
这就是王庆想出的“巧妙”法子——水刑之变种“土刑”。
他们不由分说,将张仲熊的脑袋死死按在木盆边缘,然后用那块浸透了泥水的粗麻布紧紧覆盖住他的口鼻!
张仲熊奋力挣扎,但铁链束缚,又有袁朗这等高手在侧,他重伤乏力之下,根本无法挣脱。
冰冷的泥水混合着沙土,随着他本能的呼吸尝试,疯狂地涌入他的口鼻,窒息感如同潮水般涌来,胸口仿佛要炸开,眼前阵阵发黑。
那种濒死的恐惧和生理上的极度不适,不断冲击着他的意志。
每次在他即将彻底昏迷过去时,喽啰便会掀开麻布,让他喘息片刻,但不等他完全恢复,又一次次地重复这个过程。
反复数次之后,张仲熊的精神已处于崩溃的边缘,意识模糊,视线涣散,身体因为缺氧和恐惧而不由自主地颤抖。
他引以为傲的意志力,在这种针对生理本能的残酷折磨下,渐渐被消磨殆尽。
王庆看火候差不多了,示意停下,凑到张仲熊耳边:“告诉本王,你姓甚名谁?来自何处?”
张仲熊眼神空洞,嘴唇翕动,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字:“……张……仲熊……济州通判……张……叔夜……之子……”
话一出口,他猛地一个激灵,残存的理智让他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眼中瞬间爆发出无尽的悔恨与愤怒,想要挣扎,却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济州通判张叔夜的儿子?!”
王庆先是一愣,随即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天助我也!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没想到,随手擒下的一人,竟然是新任济州通判张叔夜之子!
王庆心中立刻有了计较。他吩咐道:“好生照看张公子,别让他死了。”
回到聚义厅,王庆立刻修书一封,唤来一个机灵的心腹,吩咐道:
“你设法将此信,务必送到济州通判张叔夜手中。”
……
两日后,济州府衙,通判廨舍。
张叔夜面色铁青,手中紧紧攥着一封没有落款的信。
“张通判台鉴:令郎仲熊,勇武过人,本王一见心喜,暂留盘桓。闻听郓城擒一故人雷横,心甚念之。若通判顾念父子之情,可令郓城县令立即将雷横押往济州受审(半道截下)。
待本王迎回故友,必令贤郎安然归家,骨肉团聚。若有不从,则令郎万金之躯,恐成梁山泊畔孤魂野鬼,勿谓言之不预也。王庆手书。”
张伯奋在一旁也是心急如焚:“父亲!仲熊他果然落在了王庆手里!我们该怎么办?难道真要依他所言……”
张叔夜闭上了眼。他在朝廷法度和骨肉亲情之间犯了难。
但下一刻,张叔夜眼眸中杀气四溢,一股铁血之气升腾,他张叔夜怎可受此贼寇胁迫!只见他五指收紧,将那封勒索信攥成一团,掷于地上。
“伯奋!”
“父亲!”张伯奋急忙上前,心已提到了嗓子眼。
张叔夜目光如炬,直视长子:
“你立刻快马赶赴郓城,面见时文彬!贼人雷横,罪证确凿,供认不讳,依《宋刑统》,谋逆通贼,罪在不赦!为防路途生变,着郓城县即刻将其就地正法,枭首示众,以儆效尤!不必押解济州!”
张伯奋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父亲:“就地正法?父亲!那仲熊他……”
“执行命令!”
张叔夜一声低喝,如同惊雷炸响在廨舍之内。
这一刻,他不再是张仲熊的父亲,而是大宋的济州通判,肩负剿匪安民之责的朝廷命官!
张伯奋知道,父亲心意已决,再无转圜余地。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悲痛,重重抱拳:“是!孩儿遵命!”
转身便大步流星而出,点齐随从,直奔郓城而去。
张叔夜独自立于堂中,身影挺拔如松,却又带着一丝孤寂。
“仲熊吾儿,为父在此立誓,必亲率大军,踏平梁山,将王庆等一干贼寇,碎尸万段,用整个梁山泊,为你陪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