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别了时文彬,朱安并未直接返回西溪村,而是先去了城中的朱家酒楼。
酒楼里依旧热闹,年节将近,吃酒定席的乡绅百姓比平日更多了几分。
柜台上,账房的算盘打得噼啪响,酒楼之内杨林指挥着几个伙计迎来送往,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朱福病笃返回了朱家庄,掌柜换成了杨林,而杨林心思活络,接手没几天已是有模有样。
见朱安到来,杨林赶忙迎出:“哥哥回来了!济州府差事可还顺利?”
朱安点头笑道:“一切安好。眼看年关到了,酒楼生意虽忙,也不能总是你一个人撑着。我今日便来接你回庄子里过年。”
杨林闻言,脸上露出感激又有些惶恐的神色:“哥哥厚爱,杨林心领了。只是这酒楼……”
“无妨,”朱安摆手,“我已吩咐过,年二十八便歇业,给伙计们都发了赏钱和年货,让他们也各自回家团圆。你孤身一人在此,岂不冷清?跟我回西溪村,家里热闹些。”
杨林父母早亡,多年漂泊,鲜少体会家庭温暖,见朱安言辞恳切,心中暖流涌动,不再推辞,重重抱拳:“全听哥哥安排!”
两人稍作收拾,关了店门,便往西溪村朱家庄而去。
还未到庄门,便已感受到浓浓的年味。庄户们的屋檐下,已挂起了一串串熏肉熏鱼。
村中空地上,有几个半大小子正嬉笑着用竹竿练习“舞竹龙”,这是西溪村一带的旧俗,据说年节时舞动以竹为骨、糊以彩纸的龙灯,可祈来年风调雨顺。
空气中弥漫着蒸糕点的甜香和炖煮肉类的浓郁香气。
进入朱家庄,更是处处张灯结彩,打扫得一尘不染。弟弟朱全正指挥着几个庄客往大门上张贴神荼、郁垒两位门神的画像,见得朱安回来,立刻笑着迎上:
“大哥回来了!杨林哥哥也来了,正好正好!”
朱安见庄内事务井井有条,心中欣慰,问道:“都准备得如何了?”
朱全笑道:“大哥放心,一应事物都已备齐。
按咱们西溪村的规矩,祭祖的三牲、香烛、纸马早已备好;给庄客的年礼、赏钱也按例分发下去了;新桃符已请村中学究写好;除夕夜的守岁酒席菜单也已定下,有鱼(年年有余)、有糕(步步高升)、有圆子(团团圆圆),一样不差。
此外,我还让人备了些爆竿和烟花,年三十夜里好好热闹一番。”
朱安满意地拍拍弟弟的肩膀:“做得甚好,辛苦你了。”
正说话间,庄外传来一阵马蹄声。只见晁盖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三五个精悍庄客,径直到庄门前下马,声若洪钟地笑道:
“朱安兄弟!可算把你盼回来了!”
朱安与朱全、杨林赶忙上前相见。晁盖与朱安相见甚欢,寒暄几句后,晁盖便说明来意:
“年节下闲来无事,听闻梁山左近那片野林子里近来有些野物肥得很,俺便想着邀兄弟同去射猎一番,活动活动筋骨,也好添些野味过年!不知兄弟可有兴致?”
朱安见庄中事务已被朱全安排妥当,自己确实闲暇,便爽快应承:“晁保正相邀,安敢不从?正好活动活动筋骨。”
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大哥!晁保正!我也要去!”
只见朱媛穿着一身利落的红色箭袖袄子,手持一副小巧的弓箭,从院内跑了出来,脸上满是期待。她近日苦练箭术,正想寻机会一试身手。
朱安见状,板起脸道:“胡闹!女儿家家的,去打什么猎?”
朱媛立刻拽住朱安的衣袖摇晃,撒娇道:“大哥~我的箭术练了好久了,肯定不会添乱!让我去嘛!再说,有大哥和晁保正在,还能有什么危险?”
朱安对这个小妹素来宠溺,见她眼中满是渴望,只得无奈笑道:“好好好,带你去便是。但需答应我,不可乱跑,要紧跟在我身边。”
朱媛立刻欢呼一声:“谢谢大哥!我这就去换双便行的靴子!”说着便像只快乐的雀儿般飞跑回院中。
晁盖在一旁哈哈大笑:“朱安兄弟,你这妹子倒是爽利,有股英气!同去同去,正好让俺们也瞧瞧妹子的手段!”
朱安笑着摇头,这才想起为晁盖介绍:“晁保正,这位是杨林兄弟,人称锦豹子,如今帮我打理城中酒楼,亦是肝胆相照的好兄弟。”
杨林上前一步,对晁盖抱拳行礼:“久仰晁天王大名!”
晁盖打量了一下杨林,见其身形矫健,目光精明,也回礼道:“既是朱安兄弟的兄弟,便是俺晁盖的兄弟!不必多礼!”
不多时,朱媛换好靴子出来,一行人便骑马出发。朱安、晁盖并辔在前,朱媛、杨林紧随其后,晁盖带来的庄客们则带着猎犬、鹰鹞和猎具跟在后面。
马蹄嘚嘚,踏着冬日略显硬实的土路,向着梁山方向那片苍茫的山林行去。
天空湛蓝,阳光虽无甚热量,却显得格外通透,映照着少年意气,江湖豪情。
……
一行人马踏入梁山脚下的野林子,但见古木参天,枝桠交错,虽是冬日叶落,仍显得深邃幽静。
地上积着层薄薄的枯叶,马蹄踏上去,发出窸窣碎响。几只猎犬早已按捺不住,低声呜咽着,蠢蠢欲动。
晁盖久在东溪村,时常入山,对此道甚是熟稔。他勒住马,对众人低声道:
“诸位兄弟,小心行事,莫要惊了野物。这林子里獐子、麂子、野兔都不少,运气好或许还能撞见山彘。”
众人点头,纷纷取弓搭箭,放轻脚步,分散开来缓缓向前搜索。猎犬则在庄客的指引下,钻入灌木丛中嗅探。
不多时,前方灌木一阵晃动,一只肥硕的灰野兔受惊窜出。
晁盖眼疾手快,也不见他如何瞄准,只听得“嗖”的一声,弓弦响处,一箭早已飞出,正中那野兔脖颈,那兔子蹬了几下腿便不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