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平沉默了片刻,脸上肌肉抽动了几下,暗忖:“也罢,我再信程万里一次!”
最终,董平脸上的一丝狠厉取代了所有犹豫。他将密信凑到灯焰上,看着它迅速蜷缩、焦黑、化为灰烬。
“请回复程太守,”董平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冷,“董平,知道该怎么做了。让他放心便是。”
程福看着信纸燃尽,心中一块石头落地,躬身道:“都监深明大义,老奴佩服。如此,老奴告退,静候都监佳音。”
程福悄然退出了营帐,融入夜色之中。
帐内,董平缓缓握紧了身旁的双枪,金属的冰冷触感让他更加清醒和坚定。他望向帐外朱安营帐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冷笑。
“朱安啊朱安,莫要怪我董平心狠手辣!要怪,就怪你不知进退,挡了别人的路,也碍了我的眼!……这一次,你死定了!”
……
翌日,车队行至一处名为“盘蛇道”的旷野之地,但见地势略有起伏,官道如长蛇般蜿蜒穿过一片疏林,道旁杂草丛生,远处可见几座荒丘。
刚至道中,便见前方一株枯柳下,立着一人一骑。
那人白衣如雪,英气逼人,身旁白马昂首而立,鞍旁挂着一杆烂银点钢枪。正是昨日茶摊那年轻男子。
他显然在此等候了多时,见车队到来,翻身上马,动作干净利落,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了护卫在马车旁的朱安。
朱安也看到了此人,见其气度不凡,似专为等候而来,便示意车队放缓,自己则策马向前几步,抱拳道:“这位朋友,在此相候,不知有何见教?”
那年轻人却不答话,手中烂银枪一抖,枪缨如火跳动,朗声道:“你便是郓城朱安?那个被传得神乎其神的‘铁面都头’?”
朱安眉头微皱,不卑不亢道:“正是朱某。微末虚名,不足挂齿。不知朋友高姓大名,在此相候,所为何事?”
“某家马扩!”年轻人傲然报出名号,“听闻你枪棒了得,今日特来领教!朱都头,可敢与某家大战一场,分个高下?”
朱安闻言,并未动怒,只是平静地摇了摇头:“原来是马兄弟。朱某职责在身,护送程小姐返京探亲,重任在肩,岂能因私废公,与人私斗?若马兄弟有意切磋,待朱某公务了结,他日有缘,定当奉陪。”
马扩见朱安推辞,只道他心中畏惧,不敢应战,那丝轻蔑之意更浓,不由得出言讥讽道:
“公务?好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我看你是浪得虚名,心中惧怕,不敢与某家交手,怕输了比试,折了你那‘铁面都头’的威风,怕某揭穿你那虚伪面目罢了!”
他这话说得极不客气,连车队中的兵丁都面露怒色。
朱安眼神微微一凝,但依旧克制,沉声道:“马兄弟年轻气盛,朱某可以理解。但职责所在,恕难从命。还请让开道路,莫要耽误行程。”
马扩却是不依不饶,催马横枪,拦在路中:“今日不比,休想过去!”
气氛顿时紧张起来,两骑马在蜿蜒官道上对峙,风声穿过疏林,带来几分肃杀。
就在这时,一直冷眼旁观的董平,眼中精光一闪,觉得时机已到!他催马上前,与朱安并辔而立,对着马扩喝道:
“哪里来的狂徒,安敢在此撒野!朱都头,此子如此狂妄,若不教训一番,恐损我东平府威风,连程太守面上也无光。
既然他执意要比,你便去与他马战几合,挫其锐气便是。护卫小姐之事,有董某在此,绝无闪失!你尽管放心前去!”
朱安闻言,心中仍有迟疑,毕竟护卫之责重大。
而那边的奶公程福,一直竖着耳朵关注着这边动静,见董平出面,心中立刻雪亮——董都监这是要创造机会了!
他心领神会,立刻小跑到程婉卿的马车旁,隔着帘子低声禀告:
“小姐,不好了!前面有个狂徒拦路,非要与朱都头马战比武,言语间甚是侮辱。
朱都头因护卫之责不肯答应,那狂徒便说朱都头是怕了他,是浪得虚名之辈!
这……这简直欺人太甚!老奴看来,朱都头若不出战,恐怕真要受此大辱,名声受损啊!”
程婉卿在车内听得真切,一听朱安要受辱,顿时急了。她虽知朱安有职责在身,但更不忍见恩公被人如此轻视诋毁。
在她看来,以朱安的本事,骑马战胜那狂徒不过是举手之劳,既能维护声誉,又不会耽搁太久。
她当即掀开车帘一角,对着前方的朱安柔声道:“朱都头,既然此人无礼纠缠,你便去与他比试一番,叫他知难而退也好。此处有董都监和众多兵丁守护,料也无妨。速去速回便是。”
程婉卿亲自发话,朱安不好再推辞。
“既如此,朱某便领教马兄弟高招!”
朱安沉声应道,轻提丝缰,胯下战马向前几步,与马扩遥遥相对,手中铁枪平举,一股沉稳如山的气势自然散发开来。
董平看着朱安策马上前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弧度,随即挥手示意兵丁们散开警戒,将马车护在中心,他自己则按辔立于车旁,看似护卫,实则目光闪烁,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程福见朱安终于应战,心中暗喜,退回马车旁,垂手而立,眼神却不时瞟向场中对峙的两人,又悄悄观察着董平的动静。
盘蛇道上,风声渐紧。朱安与马扩,各执长枪,端坐马背,目光在空中碰撞,仿佛激起无形火花。
一场因意气之争而起的大战,即将在这蜿蜒官道上展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