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砚卿此举就是在逼我们自乱阵脚!
他前些日子就查到了风云楼,明知道宇文珏是烫手山芋,却偏偏将人留在宁州府衙大牢,就是想看看我们会如何处置,好顺藤摸瓜找出背后的人。
这小子年纪轻轻,心思却如此深沉狠辣,是个棘手的角色。”
林致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声音带着几分颤抖:“那...那依大人之见,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这么耗着,裴砚卿那双眼睛跟鹰隼似的,说不定早就盯上咱们府衙了。”
章谦背着手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窗棂,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过了半晌,他才缓缓转过身,眼底闪过一丝狠戾:“既然杀不得也放不得,那就让他‘病’着。找个稳妥的狱卒,然后......”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声音压得更低,“做得干净些,对外就宣称是病重不治,暴毙身亡。
林致白闻言脸色一白,嘴唇嗫嚅着:“这...这能行吗?万一燕京那位看出破绽......”
章谦冷哼一声,眼神锐利如刀:“破绽?我们只不过是按规矩办事罢了。宁州府衙大牢的囚犯,每年因水土不服、旧疾复发而亡的还少吗。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阴鹜的笑意:“再说了,宇文珏被送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半死不活了,那位要怪也怪不到我们的头上,要找让他找裴砚卿去!”
“大人这招高啊!”林致白点了点头,“如此一来,既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除了这个心腹大患,又能将所有嫌疑都推到裴砚卿身上,到时候就让他们几个大人物在那斗,我们正好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
“只是这狱卒的人选必须得是咱们的心腹,手脚一定要干净,不能留下任何蛛丝马迹。事成之后……”
章谦眼做了个抹脖的动作,中闪过一丝得意,仿佛已经看到了计划成功后的情景。
林致白连忙点头附和:“大人英明,属下这就去安排,保证把事情办得滴水不漏。”
说完,便急匆匆地转身离开了书房,生怕晚一秒就会被章谦迁怒。
章谦看着林致白离去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更浓了,他走到书案前,拿起桌上的一块玉佩摩挲着,那玉佩成色极佳,通透的碧绿色中隐着流云纹,正是当初宇文珏托人送来的信物。
他指尖用力,玉佩边缘硌得掌心生疼,眼神却愈发阴狠。
食肆里,裴砚卿有些公务还需要处理,已经离开,说好了晚些时候再过来陪许清嘉。
许清嘉靠在软枕上,思索着那天的事情,尤其是那位能道出父亲名讳的夫人。
直到傍晚时分,裴砚卿再次过来。
“裴公子来了,我正要做娘子爱喝的花生汤呢!”陶妈妈见到他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计,笑着往厨房外引他,“娘子在里屋歇着呢,刚醒没多久,念叨了好几回您呢。您快进去瞧瞧,我这汤再熬盏茶的功夫就好,等会儿盛一碗给您也尝尝,补补身子。”
裴砚卿闻言问道:“花生汤?她爱喝?”
陶妈妈笑着点了点头:“是啊,娘子小时候每每生病就吵着要喝这个,那个时候我才刚到泉县,老爷好心收留我在许家帮佣,那时的娘子才不过五岁,总爱扒着厨房的门框看我熬汤,小鼻子一动一动,小模样可爱得紧。”
裴砚卿心中微动,原来她还有这样的喜好。他从前只知她性情坚韧,遇事沉稳,却不知她也有这般孩子气的一面,生病时会念叨着一碗花生汤。
他放缓脚步轻声道:“陶妈妈,能教我做这花生汤吗?”
陶妈妈先是一愣,随即了然地笑了,眼角的皱纹里盛着暖意:“瞧您说的,这有什么不能的。”
说着,就带着裴砚卿进了厨房。
厨房里飘着淡淡香气,陶妈妈从陶罐里舀出提前浸泡好的花生,饱满的颗粒泛着莹润的光泽。
“做这花生汤,选料最是要紧,得挑那颗粒饱满、没有霉斑的本地花生,提前用清水泡上两个时辰,泡得花生微微发胀,煮出来才会软糯香甜。”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去好皮的花生倒进陶锅里,又往锅里添了适量的井水,“水要加足,大火烧开后转小火慢炖,得有十足的耐心,火急了可不成。”
裴砚卿站在一旁,认真地看着陶妈妈的每一个动作,目光专注,仿佛在处理一件极为重要的公务。
“这时候,咱们再把这芋头给蒸上,去皮切成滚刀块,上笼屉大火蒸一刻钟,蒸到用筷子能轻轻戳透就好。”
陶妈妈从竹篮里拿出几个圆润的芋头,在案板上细细削皮,“等花生煮得软烂,能轻轻一抿就化在嘴里时,就把蒸好的芋头捣成泥放进去,再撒上一小把冰糖,小火慢煨片刻,让芋头吸足花生的甜香,花生汤才算真正熬好了。”
裴砚卿默默记着每一个步骤,从选花生、浸泡时长,到火候大小、配料顺序,连陶妈妈说的“火急了可不成”都刻在心里,仿佛要将这碗汤的做
他见陶妈妈用木勺轻轻搅动着锅里的花生,便也学着样子,伸出手想要接过木勺,却被陶妈妈笑着制止:“公子别急,这搅动也有讲究,得顺着一个方向,轻轻推,不能把花生搅破了皮,不然汤就浑了,卖相不好。”
他收回手,指尖还残留着陶锅的温热,眼神里却没有丝毫不耐,只是安静地听着,将每一个细节都记在心里。
陶妈妈看着他这般模样,心里不由暗暗点头,寻常男子哪里会对这些厨房琐事上心,裴公子对娘子的这份心意,倒是难得。
等到芋头蒸好,裴砚卿照着陶妈妈的吩咐,将蒸得软糯的芋头取出来放在白瓷碗里,用银勺细细碾成泥。
他动作不算熟练,力道时轻时重,偶尔会有没碾匀的小块黏在勺背上,但眼神专注得很,仿佛在雕琢一件稀世的玉器。
陶妈妈站在一旁,也不催促,只笑眯眯地看着他,手里的蒲扇轻轻摇着,扇走灶间的热气,也扇得锅里的花生香愈发浓郁。
等芋头泥碾得细腻如脂,他学着陶妈妈的样子,用木勺舀起一勺,小心翼翼地顺着锅沿滑进正在咕嘟冒泡的花生汤里。
然后拿起长柄勺,按照陶妈妈说的顺着一个方向轻轻搅动,勺底擦过陶锅内壁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花生在沸汤中轻轻翻滚,裹着芋头泥的甜香缓缓弥散开来。
他屏着呼吸,目光紧紧盯着锅中的动静,见花生皮始终完好,汤面泛起细密的琥珀色泡沫,才稍稍放慢了手上的动作。
陶妈妈在一旁看着,忍不住点头:“对喽,就是这个力道,慢些,再慢些,让这花生和芋头泥慢慢融在一处,才算是真正入味了。”
他嗯了一声,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却浑然不觉,只专注地搅着那锅汤。
等到汤熬的差不多了,陶妈妈才从橱柜里取出几块冰糖,轻轻放进汤里:“冰糖不能放太早,也不能放太多,得等花生和芋头泥的香味都熬出来了,再放进去慢慢化开,这样甜才不会腻,还能衬得花生的软糯更添几分清爽。”
陶妈妈见他听得认真,又笑着补充道:“等会儿盛出来的时候,撒上一小撮桂花,那香味儿能飘出半条街去,娘子小时候最爱这个调调。”
等到花生汤熬得差不多时,陶妈妈掀开锅盖,一股浓郁的甜香瞬间弥漫了整个厨房,花生在琥珀色的汤汁里微微浮动,颗颗饱满酥软。
她盛起一碗,细心地撒上些金黄的桂花,递到裴砚卿面前:“公子先尝尝看?”
裴砚卿接过白瓷碗,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
他舀起一勺送入口中,花生的软糯混着冰糖的清甜,还有桂花的淡雅香气在舌尖化开,口感细腻顺滑,确实是难得的好滋味。
他放下碗,看向陶妈妈,眼中带着几分肯定:“味道很好。”陶妈妈笑得眉眼弯弯:“那是自然,这可是娘子从小喝到大的味道。”
说着,便又盛了一碗,用托盘端着,“公子亲自给娘子端过去吧,她若是知道这花生汤是您亲手学做的,定会高兴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