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幽秘境开启前第四十八时辰。
归墟帝庭监控中心的警报是分级制的：从代表日常波动的“白”，到需要关注的“青”，再到需要干预的“黄”，直至必须立即处理的“橙”与最高级别的“赤”。
当代表林枫生命体征的第七号监测面板跳出第一个“黄”标时，值班的傀儡道兵依照规程，将警报转发至三组负责人的通讯玉符。
三息后，当同一面板上代表“系统交互强度”的曲线突然飙升并伴随“能量逆流异常”标记时，“橙”标亮起。
七息后，面板彻底染“赤”。
急促而不尖锐的蜂鸣声在三个核心区域同时响起：巴公冶的毒理实验室、林清羽的生命监测站、以及欧阳熊的个人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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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理实验室。
巴公冶正将一管泛着七彩流光的液体注入培养皿。警报响起时，他的手稳如磐石，完成注入动作，盖上皿盖，放入恒温阵，然后才转身看向墙面。
那里投射着林枫的实时生理图谱。
“有意思。”巴公冶空洞的眼眶里幽火跳动，“灵力逆冲百会，神魂波动指数超过安全阈值三倍，但生命体征反而在增强……这不是走火入魔。”
他调出过去十二时辰林枫的所有摄入物记录——从呼吸的灵气成分，到饮用的泉水微量元素，再到三天前在某个“古修士洞府”（成阳朔团队布置）里服用的一枚“固本培元丹”（林清羽特别调制，本应温和释放药力）。
“丹药没问题。”巴公冶手指虚划，图谱分解成七层不同颜色的能量流，“但有什么东西在‘催化’它……不，是在‘改写’它的药理作用。”
【生机掠夺】能力开启。
隔着三百里距离和七重伪装阵法，巴公冶的感知如最精微的手术刀，切入林枫周身三丈内的“生命场”。
他“看”到的不是血肉骨骼，而是流动的生命力、交错的能量脉络、以及……一股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冰冷的、结构化的“外来干涉力”。
那股力量正以丹药为媒介，强行改造林枫的经脉走向。
“系统在主动干预宿主的进化路径。”巴公冶得出结论，语气平静得像在描述实验现象，“目标似乎不是伤害，而是……优化。但这种优化方式粗暴得不合常理——它在撕裂原有的灵脉结构，然后用某种预制模板强行重组。”
他记录数据，同时接通林清羽：“你那枚‘固本丹’的第三辅料，是不是用了‘幽冥苔’的孢子萃取液？”
通讯那头传来林清羽的声音：“对，按你的建议加了0.3克，用于平衡阳性药力。怎么了？”
“那0.3克孢子，在某种外力的催化下，变异成了‘经脉重塑’的诱导剂。”巴公冶调出模拟结果，“林枫现在的灵脉结构，正在向一种……我从未见过的、高度优化的战斗形态转变。代价是，过程中会有37%的原有灵脉节点永久损毁。”
“永久损毁？那后续修炼……”
“新结构的理论效率比旧结构高218%，但兼容性未知。”巴公冶顿了顿，“更重要的是，这种‘重塑’不是自然演化，而是‘安装’。像给旧机器强行换上新零件，不管接口匹不匹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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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监测站。
林清羽面前漂浮着十七种不同仪器的读数。
“心率过载，血压异常，肾上腺素水平是正常修士的八倍……但他居然还保持着清醒意识？”她皱眉，“这不合理。这种生理状态，正常人早该昏迷或疯狂了。”
她调出林枫过去七十二时辰的所有行为记录。
战斗、寻宝、修炼、接受系统任务……节奏密集得几乎没有休息。但每一次疲惫期后，他的状态都会恢复得比之前更好——不是正常的恢复，而是像“升级”了一样。
“系统在透支他的潜力。”林清羽判断，“用短期的高强度刺激和奖励，催动他不断突破极限。这种方式就像不断给堤坝加压，短期内水位飙升，但一旦达到临界点……”
她做了个崩塌的手势。
“能估算临界点吗？”通讯里传来司马南风的声音。他不知何时接入了频道。
“变量太多。但如果按当前增速，结合巴公冶那边的灵脉重塑数据……”林清羽快速运算，“最多十五天，他的身体会先于意志崩溃。要么爆体而亡，要么……被系统彻底接管，成为某种‘执行终端’。”
静默三息。
“继续监测，准备预案。”司马南风说，“如果林枫在九幽秘境开启前崩溃，我们的‘双星竞逐’计划就需要调整时间表。”
“需要干预吗？我可以调配一些温和的镇静类药物，通过他下次的‘机缘’送过去，帮他平复状态。”
“暂时不要。先观察系统的目的——这种激进的改造，总该有个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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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熊静室。
三份报告呈现在欧阳熊面前:巴公冶的毒理分析、林清羽的生理评估、以及独孤晓紧急调取的、林枫过去十二时辰所有“系统任务”的文本分析报告。
“所有任务都在导向同一个方向:战斗优化。”独孤晓的影像说，“系统在引导林枫学习特定类型的战斗技巧——高爆发、高机动、擅长针对‘秩序类’防御体系的破坏性战法。巧合的是，这些技巧恰好克制天刑殿的主流功法。”
“不是巧合。”司马南风加入连线，“系统在针对性备课。它在为‘与楚无咎的战斗’做准备，而且比我们预期的更积极、更激进。”
欧阳熊看着报告中林枫那飙升又危险的各项指标:“这种改造，代价是什么？”
“短期代价是生理损伤和潜力透支。”林清羽说，“长期代价未知，但大概率涉及‘自主性’——系统越深度介入宿主的进化路径，宿主对系统的依赖就越强，最终可能丧失自我迭代的能力。”
“听起来像在培养一件兵器。”欧阳熊若有所思，“一件专门用来对抗‘秩序之子’的兵器。”
“而楚无咎那边，”司马南风调出新数据，“天刑殿刚刚‘发现’了一处上古律法遗迹，楚无咎获得了一道‘审判权柄’的碎片传承。过程顺利得不自然——我们的情报显示，遗迹的防御阵法恰好在他抵达前一刻因能量潮汐异常而失效。”
“又是系统的手笔？”
“不确定。但时间点太巧。”司马南风说，“就像有两只无形的手，在同时给两个演员递上更锋利的武器，然后把舞台灯光调得更亮。”
欧阳熊沉默片刻。
“墨云舟之前说的‘高位存在注视’……会不会不止一个？”
心庐内的全息星图亮起。墨云舟的声音传来:“最新观测显示，九幽秘境上空的天机交织点增加了。原本只有‘造化’与‘律令’两条主线在汇聚，现在……多了第三条。”
“第三条是什么？”
“性质不明，但它的‘权重’在快速增加。不像具体的存在，更像某种……‘机制’被激活了。”墨云舟的语调罕见地带着困惑，“就像一台沉寂已久的机器，因为两个特定齿轮开始转动，而被唤醒了。”
欧阳熊站起身，在静室里踱步。
他们原以为自己在导演一场戏，操控两个棋子走向预定的对决。但现在看来，棋子本身似乎携带着自己都不知道的“剧本”，而舞台深处，还有更古老的装置在缓缓启动。
“调整计划优先级。”他最终下令，“‘双星竞逐’继续，但所有部门提高警惕级别。重点追加以下任务:”
“第一，巴公冶、林清羽，我要你们在十二时辰内，拿出一套能‘暂时屏蔽或干扰系统对林枫干涉’的方案，不需要永久有效，但要能在关键时刻打断那种危险的改造进程。”
“第二，独孤晓、太史渊，彻查楚无咎获得‘审判权柄’的全过程。我要知道那处遗迹的所有历史记录、能量异常数据、以及……有没有出现类似林枫身上的‘非自然优化’迹象。”
“第三，墨云舟、百里惊鸿，全力解析那条‘第三条天机’。我要知道它是什么、从哪里来、以及最终会导向什么结果。”
“第四，”他看向司马南风，“做最坏的推演:如果‘系统’和‘权柄’背后是同一层次的意志，如果这场对决从一开始就是被更高存在设计好的‘仪式’，我们该如何安全地……继续当观众兼庄家？”
司马南风眼中数据流闪过:“正在建模。但需要更多参数。”
“那就去收集参数。”欧阳熊说，“记住我们的原则:不主动卷入演员的因果，但绝不允许舞台塌下来砸到观众席。”
通讯切断。
欧阳熊走到窗边，望向九幽秘境的方向。天空依旧晴朗，但他仿佛能看见，在那不可见的维度，有无形的丝线正在收紧，有古老的齿轮正在咬合。
他们这群追求舒适养老的反派，本想安静地搭建一个不受打扰的乐园。但这个世界，似乎并不打算让他们只是旁观。
“想拉我们下场？”欧阳熊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那得先问问，我们这群老家伙，同不同意按你们的剧本演。”
他回到桌前，调出归墟帝庭的资产分布图。
防御阵法全部检查一遍，物资储备再追加三成，所有核心成员的应急预案权限提升一级。
如果风雨要来，那就把墙筑得更高，把屋顶建得更牢。
毕竟，专业的反派，从不会把安全寄托在“运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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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坠龙渊深处。
林枫从剧痛中醒来。
浑身经脉像被碾碎又重组，每一寸血肉都在嘶吼。但伴随痛苦而来的，是前所未有的力量感——灵力运转速度快了一倍，对天地灵气的亲和度暴涨，甚至能模糊感知到三丈内所有能量的流动轨迹。
系统面板在他眼前展开:
【经脉重塑完成】
【战斗模板·破法者V1.2已加载】
【宿命任务阶段已解锁】
下一阶段指引将在接触‘律令之源’后激活。
林枫喘息着，擦去嘴角的血。
他不知道什么是“律令之源”，但那个词让他本能地想起楚无咎。
“系统……你到底是谁？”他喃喃问。
面板沉默片刻，然后浮现一行字:
【我是你的‘可能’】
【也是这个世界的‘变数’】
【继续前进，你会知道一切。】
字迹消失。
林枫握紧拳头，新生的力量在掌心汇聚，发出低沉的嗡鸣。
管它是什么。力量是真实的，这就够了。
他看向东方——九幽秘境的方向。
“楚无咎……我们很快会见面。”
他不知道，三百里外，二十七种不同的监测法器正记录着他的每一次能量波动，而三百页的分析报告，正在归墟帝庭的数据库里自动生成。
更不知道，在某个不可观测的层面，两双——或许是三双——无形的眼睛，正注视着这场逐渐脱离所有人预料的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