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不懂?
刘钰的怒火彻底爆发,他猛地扣住她的下颌:你可知王玄之素有洁癖,十余年来从不近女色?即便是贴身侍奉的素墨,也从未碰过!
他逼近她惊惶的面容,温热的水珠溅在她轻颤的羽睫上:一个十几年不改本性的人,怎会突然转性?除非——
他的指节收紧,那个人根本不是素墨,而是早已与他有过肌肤之亲的你!
他死死盯着她闪烁的眼眸:孙妙仪,你还有何话可说?
她还能说什么?
所有秘密都被他彻底看穿了。
一种被当场捉奸的羞耻感让她浑身发烫,她拼命挣扎想要逃离这令人窒息的对峙。
放开我!
刘钰岂容她逃脱,却又不敢使力伤她。
推搡间两人一个重心不稳,哗啦一声同时跌入温泉深处。
孙妙仪!他从水中猛地站起,抹去脸上的水珠,眼底翻涌着盛怒。
他一把将她按在池边,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痛楚:我原本已经说服自己...那日只是个意外!只要你愿意留在我身边,我定会待你如初...
他的喉结剧烈滚动,眼神痛苦又绝望的看着她一字一句道,可、你、为、何......偏又与他重蹈覆辙?!
见他这样痛苦。
孙妙仪有些慌了,她挣扎着往后退去。
刘裕见状自嘲地勾起唇角,失望的转身往岸上走去。
可就在这时!
孙妙仪脚下一个踩空,整个人顿时沉没在了池水之中!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慌乱的扑水声。
刘钰倏然回首。
孙妙仪!
他迅速拉住她的手将她带出水面。
咳...咳咳...
她站定后剧烈喘息,湿透的青丝黏在苍白的脸颊,浑身止不住地轻颤。
不知是惊魂未定还是满腹委屈,温热的泪水竟夺眶而出!
你哭什么?
刘钰见了,忍不住嘲讽起来,孙妙仪,你还有脸哭!
她猛地挣开他的怀抱转过身去。
单薄的肩头在氤氲水汽中微微耸动,抽噎声断断续续:不...不用你管...
刘钰的视线不由自主地掠过她曼妙的曲线,霎时间胸中翻涌的怒意竟莫名消散几分。
他冷着脸别开视线,声音里还带着未消的余怒道:还不快些上岸更衣!
说罢已转身大步离去。
待孙妙仪整理好衣裙,二人重新启程时,却一路都没有一人说话。
——
待到了军营,二人径直来到中军大帐前,执戟郎中入内通传。
只听帐内传来刘牢之低沉的嗓音:
掀帘入帐时,孙妙仪便看见这位北府统帅正在俯身审视着沙盘。
听到脚步声后,刘牢之抬眼看来,目光如鹰般掠过刘钰,最终停在孙妙仪尚带稚气的面容上,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
便是你要见本帅?
孙妙仪从容站定,朝他施了一礼道:正是!在下孙妙仪,拜见大将军。
刘牢之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不必拘礼,有话直说便是。
孙妙仪闻言也不啰嗦,一双眼睛清亮的看着他,开门见山道:敢问将军,可是已有归降之意?
放肆!
刘牢之闻言勃然变色,一掌重重拍在案几上,震得茶盏叮当作响。
岂料孙妙仪却毫无惧色,迎着他凌厉的目光继续说道:中书令大人命您出兵,为的便是出其不意,打桓子健一个措手不及。如今将军按兵不动,难道不是另有所图?
此言一出,刘牢之双眸一闪。
他对着她沉声道,军国大事,岂容你一个黄口小儿妄加揣测!
孙妙仪闻言反而莞尔:那妙仪倒要请教,将军这步棋意欲何为?如今天寒地冻,粮草补给难以为继,将军应当比谁都清楚——拖延越久,于我军越是不利。
刘牢之锐利的目光如鹰隼般锁在孙妙仪身上,帐内一时间只闻烛火噼啪作响。
他竟良久未发一言。
刘钰眼眸一动,下一刻已是单膝跪地,拱手道:府君!我军二十万将士枕戈待旦,何须畏惧桓子健那等宵小?末将恳请府君下令开战!
刘牢之缓缓起身,厚重的战袍在烛光下泛着幽暗光泽。
他的目光落在地图中央那片被朱砂圈出的洌州之地——那孤悬江心的弹丸之城,恰似他此刻的处境,在风雨飘摇中岌岌可危。
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在帐中散开。
他从袖中取出一封火漆密信,玄色信封在摇曳的烛光下显得格外沉重。
且看罢。
刘钰展开信纸,目光扫过字迹的刹那,瞳孔骤然收缩。
但见桓子健在信中写道:
“北府军欲除桓某易如反掌,然则将军可曾思量——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那司马元显生性猜忌,岂能容得下功高震主之将?某素来敬重将军风骨,何不共谋大业,同享这万里山河?
府君!此乃离间之计!
刘钰眼眸一厉,怒声道桓贼巧言令色,万万不可轻信!
刘牢之负手立于军帐窗前,月光在他铠甲上流淌成一道银河,他喟叹道:刘钰,你当真不知司马元显是何等人物?
刘钰喉结滚动,半晌终究是沉默地垂下头去。
帐外夜风呼啸,卷起辕门旌旗猎猎作响。
“退下吧。
刘牢之抬手轻挥,神色疲倦的转过身去。
孙妙仪虽未得见信中内容,但观二人神色骤变,已猜出七八分端倪。
她疾步上前跪倒在地,声音激昂慷慨道:大将军!古往今来,降将难得善终。桓子健又岂是可信之人?还望将军三思!
刘牢之转身凝视着她,眸中寒光凛冽:此事本与你无关,但既然窥见军机,便不能再放你离去。
他转向刘钰,语气不容置疑,严加看管!
刘钰抱拳领命:末将遵令。
——
待被带入刘钰营帐,孙妙仪才抑制不住的冷笑道:当真是疯了!他刘牢之二十万精锐在手,竟要不战而降?建康城中多少百姓的身家性命,皆要丧在此僚之手了!他怎么就不明白,桓子健昔日在健康受尽折辱,怎么可能会轻饶他们!
刘钰迅速抬手轻掩她的唇,眼底情绪翻涌:妙仪,你所言我何尝不知?可眼下你我皆无决断之权。
他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几分苦涩,刘牢之此人,先投王恭,见大势已去便反戈一击,这般朝秦暮楚之徒,岂会心存忠义?
这番话如惊雷贯耳,孙妙仪蓦地怔住。
她只顾着对方统帅的身份,却忘了这本就是个性情反复的投机之人。
思及此,她急急抓住刘钰的衣袖:我既不能走,那让我的随从离开总可以吧?
刘钰凝视着她焦急的眉眼,原本拒绝的话在唇边转了几转,终是化作一声轻叹:最多......只能放一人离去。
孙妙仪眸中重燃亮光,快让慕容离过来,我有事要跟他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