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吸一口气,才强压下情绪。
迎上他那双仿佛能洞察人心的凤眸时,她声音带着一丝戒备道:“是又如何?”
见她承认。
他看着她的目光陡然变得幽深锐利起来,如同盯住了势在必得的猎物:
“眼下,会稽郡有反贼聚众作乱,声势不小,已然成了气候。”
他语气平淡,仿佛在谈论邻家琐事,然字里行间却透着一股金戈铁马的杀伐之气,“我向朝廷请命,亲率精兵,前去踏平此乱。”
他顿了顿,狭长的凤眸中闪过一丝凌厉如实质的寒光,如同出鞘的宝剑,“若是侥幸赢了……”
他刻意加重了“侥幸”二字,语气里却充满了睥睨天下的自信。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孙妙仪那因震惊而微微张开的、如同初绽花瓣般的樱唇上,带着一种近乎狂妄的自信:
“我便在凯旋之日,亲自向陛下为你求一道‘婚嫁自主’的圣旨!”
他唇角勾起一抹邪气凛然的弧度,“以此……”
他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作为我刘钰,向你赔罪的诚意!孙小姐,不知这个‘诚意’,你可还满意?”
孙妙仪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婚嫁自主的……圣旨?!
这正是她苦思冥想的出路!
只有这样,才能让她挣脱家族桎梏,掌握真正的自由!
若有了这道圣旨,届时什么孙老夫人的逼迫,什么桓家的虎视眈眈,什么谢家那剪不断理还乱的情债……统统都将化为齑粉,烟消云散!
然而,紧随其后的,是更深的疑惑不安!
“可是……”
她戒备的看着他,“这恩情我……还不起!”
“谁要你还了?”
刘钰嗤笑一声,姿态依旧慵懒随意地靠在床柱上,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平叛本就是武将职责所在。”
他轻描淡写地将这足以改变她命运、甚至可能搭上性命的重诺,说得如同去郊外踏青般轻松随意,“至于那道旨意,不过是顺路向陛下讨个彩头。”
他用轻佻掩饰其中的分量。
就在孙妙仪心中感动之时,他倏然倾身,那张俊美的脸庞骤然逼近,狭长的凤眸中是种近乎偏执的占有欲。
目光牢牢地锁住她瞬间,他的声音低沉而危险:
“况且……”
他刻意停顿,如同狡猾的猎人,一字一句直抵她的耳膜深处:
“我也不想,我喜欢的人,被别的什么人……觊觎。”
嗯?!!!
这是什么意思!
孙妙仪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嗡”地一下全冲到了头顶!
她猛地瞪大双眼,那双水润潋滟的杏眸中,方才因谢明昭而纷乱如麻的心绪尚未平复,此刻又被刘钰这石破天惊的告白,搅得天翻地覆!
她看着眼前这张近在咫尺,仿佛写满了志在必得的俊脸,舌头都打结了:
“你…这是何意?什么……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别开玩笑了!”
她慌乱地想要逃避,却在他那洞悉一切的目光下无所遁形。
刘钰睨着她那副手足无措的模样,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欲望愈发浓烈起来。
他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带着磁性,也带着一种令人心尖发颤的强势: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他的目光放肆地在她的樱唇上流连,仿佛下一秒就要再次攫取那甜美的领地。
每一个字都如同烙印,深深砸在她的心上:
“我刘钰,终有一天,要娶你过门!”
—
刘钰离去后,室内仿佛还残留着他的余温。
孙妙仪拧眉,那个男人……是沙场上令敌人闻风丧胆的煞神。
应该能平定叛乱吧?
只要他能成功,为她求来那道圣旨……她便从此天高海阔,再无拘束了。
至于他说的那些话……
这个人向来喜欢捉弄人,她这次绝不会再信以为真了。
心思纷乱间,疲惫如潮水般涌来,她竟沉沉睡去。
这一觉,竟是前所未有的绵长深沉。
仿佛要将过去数月乃至数年积攒的疲惫尽数在这昏睡中洗涤干净。
待她终于被窗外刺目的阳光唤醒,迷蒙地睁开眼时,竟发现日光已不再是清晨的微熹,而是一种暮色,浓稠的金红色斜斜地透过窗棂,将房间染上了一层暖融的色调。
她猛地坐起身!
“什么时辰了?!”声音因刚醒而带着一丝沙哑,却难掩其中的惊诧。
“小姐,您醒了?”
青黛闻声,立刻端着温水盆和洗漱用具快步进来,脸上带着关切,“已是申时末了。”
申时末!
孙妙仪倒吸一口凉气。
她竟是从昨夜直睡到了今日黄昏!
什么时候变得这般能睡了?
她迅速掀被下床,青黛连忙上前服侍她洗漱更衣。
铜镜前,几个平日里伺候梳洗的小丫头端着首饰盒和胭脂水粉侍立一旁,眼神却有些飘忽闪烁,彼此间交换着欲言又止的目光,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惶恐。
孙妙仪透过模糊的铜镜,敏锐地捕捉到了她们的不安。
她心头微沉,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淡淡道:“都下去吧,青黛留下伺候便是。”
小丫头们如蒙大赦,飞快地放下东西,行了个礼便鱼贯而出,动作快得像逃。
青黛拿起梳篦,动作轻柔地为她梳理着昨夜辗转反侧后略显凌乱的长发。
铜镜里映出青黛低垂的眉眼,那给孙妙仪却感觉到那梳理发丝的手,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微颤。
“青黛。”
她问道,“发生了何事?”
青黛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她声音有些发紧:“小姐,表少爷……今日与桓公子,当街打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