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锦华猛地拽了她一把,让她那恶毒的话语戛然而止。
只有那双恶狠狠看来的眼神,其中涌出的妒火几乎要将孙妙仪烧穿。
凭什么!
凭什么一个二个都喜欢她!
桓子健是这样,即便她木讷无趣,即便她脑子不好去桓家退了婚姻,可他依旧愿意给她嫁过去的机会。
而她呢,一直的努力,却换不来桓郎半分爱意!
此时那谢家玉树般的人物,怎么也会为她倾倒!
她孙婉清到底哪里不如她孙妙仪了!
她擦了擦不受控制流出来的泪水,重新坐回了原处,看着孙妙仪平静的模样,眼中恨意愈发深了!
孙妙仪维持着表面的镇定,看着孙婉清破防的样子,她不慌不忙的对着孙婉清笑了笑,好似在包容她的无理取闹一般。
随即,她迎向孙老夫人那惊疑不定的目光,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羞涩:
“祖母明鉴!此等终身大事,孙女岂敢信口雌黄?我与明昭表哥……情投意合,早已互许终身!此事……谢家舅父、舅母亦是知晓的!只是因表哥近来忙于公务,且谢家规矩严谨,需得长辈正式过礼,故才未曾声张,孙女此次归家,一则是应父亲之命,二则……也是想寻个机会,向祖母和父亲禀明此事,求得长辈应允!”
她说的气定神闲,孙老夫人却死死盯着孙妙仪,想要从她脸上找出一丝一毫撒谎的痕迹。
毕竟,那可是谢氏嫡子谢明昭!
这关系太大了!
大得让她这个在后宅翻云覆雨几十年的老狐狸都感到心惊肉跳!
若此事为真……那孙妙仪的身份将截然不同!
甚至整个孙家都要仰其鼻息!
但若为假……攀附谢氏嫡子,捏造婚约,这罪名足以让孙家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孙老夫人的声音带着一种强行压抑着的的平静:
“此事……干系重大,空口无凭,岂能由你一介闺阁女子红口白牙便妄下定论?”
她死死锁住孙妙仪,“谢家乃簪缨世胄,诗礼传家,最重礼法规矩,若真有婚约,必有庚帖文书,三书六礼为凭!老婆子我活了这偌大年纪,岂容你这黄口小儿三言两语轻易糊弄?”
她枯瘦的手指抬起,指向阶下的孙妙仪:
“在事情未水落石出之前,你给我老老实实回你的栖凰阁!无我手谕,不许踏出院门半步!”
说我她看向孙元礼,目光沉沉,“元礼!即刻修书……不!你明日亲自策马,务必去谢府问个清楚明白,问清楚这所谓的‘婚约’,究竟是真是假!是谢家哪位尊长首肯?可有信物文书为证?”
她刻意咬重“信物文书”四字。
“是!母亲!”
孙元礼如梦初醒,慌忙躬身应诺,此刻他心乱如麻,既恐惧这弥天谎言的可怕后果,又忍不住滋生出一丝攀龙附凤、万一成真的狂喜妄想。
“锦华!”
孙老夫人复又看向继室,眼神锐利,“你亲自去安排!给我把栖凰阁看守住!一只蚊蝇也不准飞出!”
“是!”
王锦华连忙敛衽应声,眼底深处掠过一丝狠毒。
一场酝酿着雷霆风暴的问罪,在“谢明昭”三字的赫赫威名下,暂时偃旗息鼓。
孙妙仪悬至喉头的心,终于落回胸腔半寸,然另一半却又高高悬起!
必须尽快联系上谢表哥!
—
栖凰阁这座位于孙府僻静角落的院落,此刻已被森严的看守围得水泄不通。
孙妙仪一踏入院门,强撑的身躯便微微一晃,几欲倾倒,幸得身后眼疾手快的青黛及时搀扶。
“小姐!”
青黛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浓浓的忧惧。
张、李二位嬷嬷亦无声上前一步,稳稳将她护在中心。
虽未言语,然眼中精光内蕴,锐利如鹰隼,显然已将院内外的重重布控尽收眼底。
“无妨。”
孙妙仪深吸一口带着夜露寒气的凉风,那冷意刺入肺腑,令她混沌的灵台稍复清明。
她疾步踏入内室,反手紧紧阖上那扇雕花木门,将那无数道如芒在背的窥探视线隔绝在外。
她扑至书案前,素手微颤着铺开一张信笺。
蘸上墨水就要书写,却因手抑制不住地轻颤,一滴墨汁“啪嗒”滴在了纸面上,迅速晕开一团深色,如同她此刻濒临崩溃的心绪。
不可自乱阵脚!
她狠狠一咬舌尖,尖锐的痛楚瞬间是她灵台清明了一些。
她笔锋快速落下,字迹力透纸背:
“明昭表哥明鉴:妹归家如入樊笼,祖母震怒,逼嫁桓氏为妾,囚禁在即,妹为求苟全,情急之下,口出妄言,谎称与表哥私定终身,乃嫁表哥为妾,玷污玉郎清誉,罪该万死!然孙家多疑,已遣家父即日奔赴谢府求证!万望表哥念及昔日情谊,施以援手!暂救妹于水火!
妹泣血叩首,待援如焚!
妙仪。”
她迅速将信笺折叠齐整,封入一枚特制的带有繁复暗纹的细小竹筒内。
此乃谢明昭当初予她护卫时,用于紧急传讯的秘器。
“青黛!”她低唤,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促。
青黛立即上前。
“速唤夜枭!”
孙妙仪语速飞快。
青黛身形一晃,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门后阴影之中。
不过片刻,一道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瘦削身影,如同轻烟般无声无息地飘入室内,正是那精于追踪匿形之术的护卫——夜枭。
他气息收敛至极致,唯有一双眼睛在昏暗烛光下锐利如鹰。
孙妙仪将封好的竹筒递出:“夜枭!务必以最快之速,亲手交予谢明昭表哥!快!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