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昭的眉峰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似乎对她这个回答略感意外。
孙妙仪迎着他的目光,继续道:“若是我自己解决不了,实在不成……”
她顿了顿,似乎在积蓄勇气,“那时,再请表哥出手相助,可好?”
最后两个字“可好”,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征询,但眼神里却充满了执拗的坚持。
她想用自己的方式,去斩断这一道束缚。
谢明昭看着她。
少女的脸颊因方才的激动和此刻的紧张而微微泛红,像初绽的桃花。
那双清澈的眼眸,此刻却亮得惊人。
她像一只刚刚长出利爪,急于证明自己可以独自捕猎的幼兽。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灯火跳跃,光影在两人之间无声流淌。
孙妙仪对着谢明昭此时的沉凝,第一次心中忐忑起来。
这个表哥虽然外表温润,实则认真起来很给人压力。
就在这几乎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后——
他忽然,轻轻地,笑了起来。
那笑容来得极其突然,如同万年冰封的雪山顶峰,骤然被一缕破晓的阳光融化了一角。
那深邃的眼眸里,仿佛有细碎的星光瞬间点亮,不再是遥不可及的寒潭,而像是倒映着整个璀璨的星河,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欣赏。
“好。”
一声极轻的笑音从他喉间逸出,如同玉石相叩,清越悦耳。
“妙仪之能,我信得过。”
这温和的肯定,比任何话语都更让孙妙仪心弦微颤。
然而,他话锋并未停住。
他微微向前倾身,距离并未过分拉近,却让那身清冽温和如松间晨露的气息更清晰地萦绕在她周围。
他看着孙妙仪因这靠近而微微睁大的眼和悄然泛红的耳尖,眼中的笑意加深了些许,带着一丝洞察的温和和近乎宠溺的无奈:
“只是。”
他声音温醇,如同低语,清晰地送入她耳中,“妙仪需记得——”
他略作停顿,温润的目光包容着她所有的倔强与小心思。
“倚仗亲人,”
他看着她,一字一句,声音温雅如同清风拂过,“并非示弱,亦非羞耻之事。”
轰!
孙妙仪只觉得脸上刚褪下的热度瞬间又涌了上来!
这人!
怎么能如此精准地戳中她心底那点关于“不想依赖”的别扭心思!
她脸颊绯红,带着点恼意瞪向他:“表哥!”
谢明昭眼中的笑意更盛,他没有再多说什么促狭之言,只是含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随即,他才温言道:“时间不早了,妙仪早些安歇。”
说完,他转身带着一身清雅温和的气息,缓步离去。
孙妙仪站在原地,对着那空荡荡的门口,半晌,才带磨了磨牙,眯着眼恨恨道:“竟差点被他唬住了?不过就是十七岁的小屁孩而已!”
—
回到自己那小院,孙妙仪才真正松懈下来。
然而没过多久,院门外便传来一阵轻快细碎的脚步声,伴着银铃般清脆的嗓音:“妙仪妹妹!可歇下了?”
是谢蕴华。
孙妙仪忙起身相迎:“蕴华姐姐快请进,我正无聊着呢。”
谢蕴华今日穿了身海棠红绣缠枝玉兰的襦裙,衬得她面若桃花,比白日里更多了几分娇艳。
她亲热地挽住孙妙仪的胳膊,两人在窗下的软榻上坐了。
丫鬟捧上香茶细点,谢蕴华却无心品尝,只拿那双水盈盈的眸子瞅着孙妙仪,带着几分少女特有的羞涩与按捺不住的雀跃。
她先是扯了几句闲篇,问孙妙仪住得可惯,饮食是否合口,东拉西扯,眼神却总有些飘忽不定。
终于,她像是鼓足了勇气,指尖绕着丝帕,脸颊飞起两朵更深的红云,声音也轻软了几分:“妹妹今日……可是见着三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