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建康的路上,孙妙仪与崔穆之不再易容,他们骑着马快步而去,如今虽然已经解决桓子健,建康城内却还有更多更大的波澜等着他们。
这日,就在天要将黑之时,一行人落脚客栈打尖,早已又困又累的士兵,对着茶水就是豪饮,待饭菜上齐,皆是吃的狼吞虎咽。
孙妙仪和崔穆之则另起一桌,她看着刘钰发来的信件,微微皱起了眉头。
信中所言与她料想的差不多,他们顺利接管建康城,如今已经从浔阳把傻皇帝司马德宗迎了回来,然而到了因功分赏时却犯了难。
多日称病不朝的王琰竟奇迹般,并且极力主张给这些功臣封赏:其中刘毅封为左将军,刘敬轩为右将军,何无忌为豫州刺史,刘道规为辅国将军。
而头号功臣刘钰,竟被提议任侍中车骑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兼领徐、青二州刺史!
这般封赏不可谓不重。
要知在九品中正制下,历来要职皆由世家把持。
如今骤然提拔这许多寒门子弟,可谓前所未有。
然而这看似荣耀的安排,却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刘钰在信中直言不安,迟迟不敢受封,特来书信请教。
孙妙仪将信笺递还崔穆之:此事确有蹊跷,先生以为如何?
崔穆之细细折好信纸,温声道:这封赏看似风光,但若接了,便是与整个士族为敌,只怕很快便会成为众矢之的。
孙妙仪微微颔首。
王琰这招借刀杀人,用得着实狠辣。
她心不在焉地夹着菜,心思沉浸在如何化解建康的危局中,全然未察觉掌柜与小二眼中闪过的诡谲光芒。
酒足饭饱的士兵们忽然觉得眼前景物开始摇晃。
有人扶着桌沿想要站起,却双腿一软,又跌坐回去。
他们用力晃了晃脑袋,视线却越发模糊,仿佛隔着一层水雾。
“一、二、三——倒也!倒也!”
店家拖着长音,得意地拍着手掌,像是在欣赏一出好戏。
“砰——”
接二连三的闷响传来,士兵们横七竖八地瘫倒在地。
孙妙仪与崔穆之同时色变。
两人强撑着站起身,可才迈出两步,便觉脚下虚浮,像是踩在棉花上。
孙妙仪膝弯一软,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软倒在地。
奇怪的是,她并不像那些士兵般昏睡过去,只是浑身酸软,连抬手的力气都使不出。
崔穆之的情况与她相仿,他勉强多支撑了几步,最终也扶着门框缓缓滑坐在地,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店家与小二狞笑着逼近,两双浑浊的眼睛在孙妙仪身上来回打量。
“美人儿,”
店家粗糙的手指抚过她的脸颊,带着令人作呕的酸臭气,“咱们在这荒山野岭开了十几年店,还是头一回见到这般标致的小娘子...”
孙妙仪想要挣脱,却连转动脖颈的力气都没有。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双布满老茧的手抓住她的手臂。
“别碰我!”
她强撑着气势,声音却带着细微的颤抖,“你们可知我们是什么人?今日若敢动我分毫,他日必教你们这方圆十里夷为平地!”
那二人听后,忍不住猥琐一笑。
“小娘子好大的口气!”
小二伸手就要扯她的衣带,“这方圆十里连个鬼影子都没有,等咱们快活够了,把你往地窖里一锁。若是乖乖给咱们生几个大胖小子,说不定还能留你一条活路!”
说着便手一用力,她的外衫衣带被粗暴扯开!
放肆!
突然一声冷喝响起,同时一道凛冽的刀光破空而来,快得竟只余残影。
那兄弟二人惊恐地瞪大双眼,他们双手死死捂住脖颈,指缝间鲜血汩汩涌出。
他们踉跄后退几步,最终重重倒地,再无声息。
孙妙仪回眸看去,只见崔穆之正执着刀逆光而立,神情冷酷的可怕。
军师...你怎么没事?
孙妙仪难掩惊诧,他刚刚分明也饮了茶水,为何却不似中了软骨散的模样。
崔穆之看了着自己手中尚在滴血的长刀,垂下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幽深。
随即他无辜抬眸,声音清雅中带着一丝后怕:还好随身备些解毒之物,不然穆之就要百死难辞其咎了!
说着已从袖中取出一粒药丸,半蹲下身子轻轻送至她唇边。
孙妙仪垂眸看着那粒药丸,只见执着药丸的手骨节分明而纤长如玉。
她记得崔穆之明明只是普通农户出生,为何这只手却不像受过操劳的样子,反倒显得养尊处优……
想着她微微张开嘴唇,唇瓣触碰到他指尖的刹那,好闻的清香入鼻。
竟然不是初次在他身上闻到的味道……
她眼眸倏然闪过一丝沉思。
——
夜间,忽然一声尖叫划破夜空。
崔穆之刚脱去外袍准备就寝。
闻声眸光一凛,当即抓起手边的佩剑,疾步推门而出。
妙仪姑娘,发生何事了?
他叩响孙妙仪的房门。
然而屋内却寂静无声,再也没有声响发出。
崔穆之略一迟疑,随即抬脚猛力踹开房门,警惕着闪身而入。
然而在看清室内情况之时,他不由呼吸一滞!
只见微弱的烛光中,孙妙仪只穿着一件单薄的中衣坐在床沿,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垂落肩头。
她此刻正揉着红肿的脚踝,那莹白如玉的肌肤在烛光下泛着柔光!
崔穆之慌忙背过身去,耳根泛起薄红:是在下唐突了!
孙妙仪抬眸望向他,丝毫不觉不妥的求助道:军师,我脚踝扭伤了,明日还要赶路,这可如何是好?
崔穆之平复了下呼吸,声音温和道:我去取药。
待他取来药膏,孙妙仪却蹙着秀眉:军师,我现在一动就疼的紧,能不能劳烦你帮我上药?
说着,她已经抬起玲珑玉足轻轻向他伸来,纤巧的脚趾如珍珠般圆润,在烛光下泛着莹白光泽。
崔穆之眼神微动,随即他淡然别开视线道:妙仪姑娘,此事不妥,你我男女有别。
说着放下药瓶,转身就要离去。
见他不上钩,孙妙仪当即轻哼一声:什么男女有别,我只知道我现在是伤员,军师见我痛苦却无动于衷,真令妙仪伤心呢,既然如此,那我只好请外面的侍卫帮忙涂药了。
崔穆之脚步倏然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