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殿的梁柱在晨光中投下深褐色的阴影,朱红的宫墙仿佛浸透了凝重的气息。文武百官按品级分列两侧,靴底踩在金砖上,发出整齐划一的轻响,却掩不住空气中弥漫的紧张。谁都知道,今日的朝会非同寻常——江南盐税案的账册已送抵京城,一场风暴即将在朝堂之上席卷开来。
萧绝端坐于龙椅,玄色龙袍上的十二章纹在殿顶藻井的映照下,泛着沉稳的光泽。他目光扫过阶下群臣,最终落在户部尚书手中的两个锦盒上,声音平静却带着千钧之力:“户部尚书,将你手中的东西,呈上来。”
户部尚书捧着锦盒,脚步微颤地走上丹陛,将锦盒放在龙案上。萧绝示意李德全打开,两个牛皮纸账册露出真容——一本边缘磨损,纸页泛黄;另一本却崭新挺括,墨迹鲜亮。
“诸位爱卿,”萧绝拿起那本崭新的账册,扬了扬,“这本是从扬州盐商赵万金书房搜出的账册,记录着江南盐税的收支,看起来天衣无缝,对吗?”
他目光转向江南籍的几位官员,其中以户部侍郎周文渊为首的几人,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周文渊强作镇定,躬身道:“陛下,盐商账目向来由地方官府核查,臣等虽为江南人,却未曾参与盐政,不敢妄议。”
“未曾参与?”萧绝冷笑一声,将那本泛黄的账册扔到阶下,“那这本呢?”
账册“啪”地落在金砖上,散开的纸页在穿堂风中微微颤动。户部主事连忙上前,捡起账册,当众展开——只见上面用火烤出的字迹清晰可辨,每一笔都记录着官员与盐商的勾结,周文渊的名字赫然在列,旁边标注着“收受盐税分红五万两”。
“这……这是伪造的!”周文渊脸色瞬间惨白,踉跄着后退两步,“陛下明鉴!此乃奸人伪造账册,构陷臣等忠良!江南盐商与臣素有嫌隙,定是他们怀恨在心,故意栽赃!”
站在他身旁的几位江南籍官员也纷纷附和:“陛下,周侍郎所言极是!我等世代忠良,岂会与盐商同流合污?”“恳请陛下彻查此事,还臣等清白!”
朝堂上顿时吵嚷起来,支持周文渊的官员与主张严惩的御史各执一词,争论不休。萧绝端坐不动,指尖轻叩着龙椅扶手,仿佛在看一场闹剧。
“栽赃?”待吵声稍歇,萧绝缓缓开口,声音里淬着寒意,“李德全,把秦风从江南送来的旁证,给他们念念。”
李德全躬身应是,拿起一叠卷宗,清了清嗓子:“扬州知府刘同供词:‘每月收受赵万金白银五千两,为其疏通盐引关节’,附有刘同亲笔画押;漕运副总管王奎家仆招认:‘亲眼见主人将三万两白银藏于地窖,说是盐税分红’;京城顺天府查得,礼部尚书张显之子张启,于上月突然购得城南豪宅,耗资十二万两,其来源与赵万金京城商号的流水吻合……”
一桩桩,一件件,从盐商的口供到银钱往来的票据,从官员家眷的异常消费到驿站的传递记录,形成了一条完整的证据链,将涉案官员牢牢锁死。
周文渊的嘴唇哆嗦着,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他看着那些熟悉的名字和确凿的证据,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抵着金砖,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还有谁要喊冤?”萧绝的目光如利剑般扫过群臣,“刘同、王奎、张显……你们的名字,可都在这本账册上。”
阶下一片死寂,连呼吸声都仿佛凝固了。几位涉案的官员面如死灰,有的瘫倒在地,有的浑身筛糠,再也无人敢辩解半句。
“陛下……”吏部尚书颤巍巍地出列,“此案牵连甚广,江南官场大小官员二十余人,京城亦有五位重臣涉案,其中……其中还包括礼部尚书……”
“包括谁,都一样。”萧绝打断他的话,语气斩钉截铁,“律法面前,人人平等。不管是地方小吏,还是朝廷重臣,只要贪赃枉法,就必须严惩!”
他站起身,龙袍下摆扫过龙案,发出簌簌的轻响:“传朕旨意:户部侍郎周文渊、礼部尚书张显等所有涉案官员,即刻革职查办,抄没家产,打入天牢!其家人不得包庇,若有违抗,一并治罪!”
“另外,着秦风暂代江南巡抚,彻查江南官场,凡与盐税案有牵连者,无论职位高低,一律拿下,不必请示!”
“陛下圣明!”御史台的官员们齐声高喊,声音震得殿梁嗡嗡作响。其他官员也纷纷跪倒,高呼万岁,无人再敢有异议。
萧绝看着阶下黑压压的人群,眼中没有丝毫波澜。这场博弈,从他决定彻查盐税案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结局。他要的不仅是清除蛀虫,更是要借这桩大案,震慑朝野,让所有人都明白,他的皇权,不容侵犯。
“退朝。”
随着一声令下,官员们如蒙大赦,低着头快步退出太和殿。周文渊等人被侍卫拖拽着押往天牢,路过丹陛时,他忽然抬起头,望着龙椅上那个年轻的帝王,眼中充满了绝望——他到死都想不明白,自己经营多年的关系网,为何会如此轻易地被撕开。
***消息像长了翅膀,很快传遍了皇宫。漪澜苑里,苏晓晓正坐在廊下绣着一方丝帕,听春桃眉飞色舞地讲述朝堂上的情景。
“……听说周侍郎当场就吓瘫了,礼部尚书被押走的时候,腿都软了!陛下那番话,说得别提多威风了,满朝文武没一个敢吱声的!”春桃拍着巴掌,满脸兴奋。
苏晓晓放下绣绷,拿起一颗晶莹的葡萄,笑道:“陛下本就英明,这些贪官污吏落得如此下场,也是咎由自取。”
【干得漂亮!这下江南官场算是彻底清净了。暴君这雷霆手段,果然没让人失望。】她在心里默默给萧绝点了个赞,【就是不知道抄家能抄出多少银子,要是能填满国库,那就更好了。】
正想着,萧绝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口。他刚从朝堂回来,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却难掩眼底的锐利。
“陛下。”苏晓晓起身行礼,让春桃奉上刚沏好的雨前龙井。
萧绝接过茶盏,在她身边坐下,看着廊外开得正盛的木槿花,忽然笑了:“你好像一点都不意外?”
“有什么好意外的。”苏晓晓挨着他坐下,声音轻快,“证据确凿,他们想赖也赖不掉。再说了,陛下心里早就有决断了,不是吗?”
【从决定查盐税案开始,你就没打算放过任何一个人。不过这样也好,杀鸡儆猴,看以后谁还敢贪。】
萧绝听到她的心声,转头看着她,眼中漾起暖意:“还是你最懂朕。”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沉重:“这次涉案的官员,不少是跟着先帝打天下的老臣,还有几位是皇亲国戚。处置他们,朝中肯定会有非议。”
“非议也没办法。”苏晓晓拿起一块桂花糕递给他,“总不能因为他们资历老、背景深,就放任他们贪赃枉法吧?那样对百姓不公平,对那些清廉的官员也不公平。”
【慈不掌兵,义不掌财,治理国家也是一样的道理。该狠的时候就得狠,不然怎么镇得住场子。】
萧绝咬了口桂花糕,甜糯的味道在舌尖散开,驱散了朝堂带来的阴霾。他知道,苏晓晓说得对。想要澄清吏治,就必须有刮骨疗毒的勇气,哪怕会触动一些人的利益,引来非议。
“你说得对。”萧绝握住她的手,指尖的温度温暖而坚定,“等处理完这些事,朕带你去江南看看。听说扬州的瘦西湖,这个时节正美。”
苏晓晓眼睛一亮:“真的?”
“自然是真的。”萧绝笑道,“不过得等江南的事彻底平息了。”
“好!”苏晓晓用力点头,心里已经开始憧憬江南的美景了。
【到时候一定要尝尝扬州炒饭,还有那些精致的点心。说不定还能顺便看看那些被抄家的盐商宅邸,看看他们到底贪了多少好东西。】
萧绝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颊。有她在身边,再棘手的政务,似乎都变得轻松了许多。
接下来的几日,京城掀起了一场清洗风暴。周文渊、张显等涉案官员被陆续抄家,天牢里人满为患。查抄出的金银珠宝、田产契书堆满了内务府的库房,光是白银就有五百万两之多,相当于大靖半年的国库收入。
消息传到江南,秦风借着这股势头,雷厉风行地清查官场。那些曾经与盐商勾结的官员,或主动投案,或被一一揪出,江南官场经历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换血。
当最后一位涉案官员被押入天牢时,萧绝站在承乾宫的高台上,望着宫墙外的万家灯火,长长舒了一口气。这场由贡品失窃引发的风波,终于以盐税案的彻查告一段落。虽然过程惊心动魄,但结果终究是好的——不仅清除了官场的蛀虫,充实了国库,更巩固了他的皇权,让朝野上下都见识到了他的铁腕。
“陛下,夜深了,该歇息了。”李德全轻声提醒。
萧绝点点头,转身走下高台。他知道,这只是开始。治理国家,就像清理杂草,一批清除了,还会有新的长出来。但他有信心,只要坚守本心,严惩贪腐,总有一天,能让大靖朝迎来真正的清明。
而在漪澜苑的暖阁里,苏晓晓正对着一张江南舆图,用笔圈出想去的地方。她知道,江南的风波已经平息,属于她和萧绝的江南之行,不远了。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洒在舆图上,仿佛在预示着,一个更加明媚的未来,正在等待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