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紫禁城,蝉鸣刚起,太和殿的梁柱间还残留着端午艾草的清香。萧绝正听户部尚书奏报江南盐政推广的进展,嘴角噙着一丝难得的笑意——据秦风密报,江南五州的盐价已稳定在低位,商户纳税积极,上月盐税较旧制同期增长近三成,成效远超预期。
“如此看来,年底之前,全国推广新政有望。”萧绝指尖轻叩龙案,语气中带着对未来的期许。
户部尚书躬身应是:“全赖陛下英明,新政推行顺畅,百姓无不称颂。”
就在此时,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朝堂的祥和。一名身披铠甲的驿卒踉跄着冲进殿内,甲胄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他单膝跪地,双手高举一份染着尘土的急报,声音因狂奔而嘶哑:“陛下!西北八百里加急!边关急报!”
满朝文武瞬间色变。八百里加急,意味着军情危急,寻常政务绝不会用此规格。萧绝脸上的笑意瞬间敛去,沉声道:“呈上来!”
李德全快步上前,接过急报,双手奉上。萧绝展开信纸,目光扫过其上的字迹,脸色一寸寸沉了下去,握着信纸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
“陛下?”兵部尚书见他神色不对,心头一紧,忍不住出声询问。
萧绝将急报扔在案上,声音冷得像冰:“镇西王麾下五万精锐,连日在边境线附近集结演练,异动频繁,已逼近我朝玉门关!”
“什么?!”朝堂上顿时一片哗然。
镇西王慕容烈,乃是开国元勋之后,手握西北兵权,镇守边关已逾十年。近年来虽偶有摩擦,却从未如此大规模调动军队,更别提逼近玉门关——这已是赤裸裸的挑衅!
“五万精锐?”兵部尚书失声惊呼,“镇西王麾下总共不过十万兵力,一次性调动半数,绝非寻常演练!”
“玉门关守将可有应对?”吏部尚书急道,“边境百姓如何安置?”
萧绝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惊怒:“急报说,玉门关守将已加强戒备,但兵力不足,请求朝廷速发援兵。边境百姓闻讯恐慌,已有富户举家南迁,人心惶惶。”
他的目光扫过群臣,最终落在镇西将军吴镇远身上——吴镇远与慕容烈素有嫌隙,对西北军务最为了解。
“吴将军,你怎么看?”
吴镇远出列,抱拳沉声道:“陛下,镇西王此举,绝非偶然。五万精锐调动,粮草军械筹备非一日之功,显然是早有预谋。依末将看,他是在试探朝廷的底线!”
“试探?”萧绝冷笑,“他想试探什么?”
“这……”吴镇远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直言,“盐政新政推行,切断了不少藩王私下的盐利往来。镇西王在西北私设盐场,与西域通商,每年获利颇丰。如今新政推广,怕是触及了他的财源……”
这话一出,朝堂上瞬间安静下来。众人这才恍然大悟——镇西王的异动,竟是冲着盐政新政来的!
盐政改革不仅触动了旧盐商和保守派的利益,连手握兵权的藩王也被触及了痛处。慕容烈此举,分明是在用军队示威,逼迫朝廷停止新政。
“岂有此理!”一名年轻御史怒不可遏,“镇西王身为藩王,理应镇守边关,岂能因一己私利,擅动刀兵,惊扰百姓?!”
“臣请陛下严惩!”
“请陛下发兵,震慑宵小!”
主战的声音此起彼伏,不少武将更是摩拳擦掌,恨不得即刻领兵出征。
但保守派官员却面露忧色。周明远虽因盐政之事失了势,此刻却忍不住出列:“陛下息怒。镇西王手握重兵,西北边境若真开战,恐动摇国本。不如先派使者前往安抚,询问其异动缘由,再做定夺?”
“安抚?”吴镇远怒视着他,“周侍郎是要陛下向藩王低头吗?今日若退让一步,他日各镇藩王纷纷效仿,朝廷威严何在?”
“可开战的代价太大了!”周明远反驳,“国库刚刚因新政充盈些许,若再起战事,怕是又要空了!百姓也要遭殃!”
主战主和两派立刻争执起来,朝堂上再次陷入混乱,比此前争论盐政时更为激烈。
萧绝端坐龙椅,指尖在龙案上轻轻敲击着,目光深邃。经历过安亲王之乱,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冲动的少年天子。慕容烈的异动虽猝不及防,却也让他看清了藩王势力对新政的抵触——盐政改革触动的,不仅是文官和商人的利益,更是那些盘根错节的地方势力。
“都静一静。”萧绝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朝堂瞬间安静下来。
“吴将军,”他看向吴镇远,“你即刻点兵三万,驰援玉门关,务必守住关隘,不得让镇西王越雷池一步!”
“末将领命!”吴镇远抱拳,声如洪钟。
“兵部,”萧绝又道,“即刻调派粮草军械,由驿站加急送往西北,不得延误!”
“臣遵旨!”
“吏部,”他转向吏部尚书,“传旨安抚边境百姓,凡因迁徙受损者,由官府给予补偿,稳定人心。”
“臣遵旨!”
一连串的命令有条不紊地下达,条理清晰,镇定从容,丝毫不见慌乱。群臣见陛下已有决断,原本惶恐的心也渐渐安定下来。
“至于镇西王,”萧绝眼中闪过一丝冷冽,“暂不派兵征讨,但也绝不能姑息。传朕旨意,斥责其擅动兵权之过,令其即刻撤军,否则,休怪朝廷不念旧情!”
“陛下圣明!”
朝会结束后,官员们匆匆离去,各自忙碌。吴镇远更是连朝服都未来得及换,便直奔军营点兵。京城原本因盐政顺利而轻松的气氛,瞬间被边关的紧张局势取代,空气中弥漫着山雨欲来的压抑。
消息传到漪澜苑时,苏晓晓正在院子里给新栽的绣球花浇水。春桃一脸慌张地跑进来,手里的帕子都攥皱了:“娘娘!不好了!西北出事了!镇西王调动了五万兵马,都快打到玉门关了!”
苏晓晓浇水的动作一顿,眉头微蹙:“镇西王?慕容烈?”
“是啊!”春桃急道,“听说朝堂都炸锅了,主战主和吵成一团,陛下已经派吴将军领兵驰援玉门关了!”
苏晓晓放下水壶,走到廊下坐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石桌的纹路。镇西王慕容烈,这个名字她并不陌生。系统资料里有过简略记载,说他是开国元勋之后,手握西北兵权,野心不小,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发难。
【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异动?】苏晓晓心里嘀咕,【吴镇远刚才说,他的盐利被新政触动了……看来新政真是捅了马蜂窝,连藩王都惊动了。】
她下意识地在心里呼唤系统:“系统,调出镇西王慕容烈的详细资料。”
【系统提示:正在检索镇西王慕容烈相关信息……】
【慕容烈,现年四十二岁,镇西王慕容家第三代继承人,十八岁从军,三十岁承袭王爵,镇守西北十年。麾下有十万精兵,控制西北三州,私设盐场七处,与西域楼兰、月氏等国往来密切,每年通过走私食盐、铁器获利超百万两。近年暗中招兵买马,囤积粮草,与朝中部分官员有书信往来。】
【重点标注:其母舅为前户部尚书,因盐案被查抄,慕容烈曾上书求情,被陛下驳回。】
苏晓晓看着系统给出的资料,心里咯噔一下。与西域各国往来密切?还私通朝臣?这哪里是单纯的示威,分明是早有反心,借着盐政新政的由头,试探朝廷的反应!
【如果只是为了盐利,没必要调动五万精锐。他这是在展示实力,顺便看看朝廷的应对能力。】苏晓晓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而且他和前户部尚书有亲戚关系,前户部尚书是盐案的主犯之一……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她站起身,在廊下踱来踱去。慕容烈的异动,绝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盐利受损或许是导火索,但背后恐怕藏着更大的图谋。
“春桃,”苏晓晓停下脚步,“替我备些点心,我去承乾宫一趟。”
“娘娘要去见陛下?”春桃有些惊讶,苏晓晓很少主动去承乾宫,尤其是在朝堂有大事的时候。
“嗯。”苏晓晓点头,“有些事,我想跟陛下说说。”
【虽然我不懂军务,但系统给的资料里有个关键点——他和西域各国往来密切。这意味着他可能有外援,朝廷应对时必须考虑到这一点,不能只盯着国内。】
承乾宫的书房里,灯火通明。萧绝正对着西北地图,与几位心腹大臣商议军情,案上的奏折堆积如山,大多是关于边境防务的。
“陛下,宸婉仪娘娘求见。”李德全在门口低声禀报。
萧绝愣了一下,随即道:“让她进来。”
苏晓晓走进书房时,正听到吴镇远在说:“……末将已派斥候探查,镇西王的粮草囤积在黑风口,若能派一支奇兵突袭,烧毁粮草,他必不战自退。”
“不可。”萧绝摇头,“黑风口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且不知对方是否有埋伏,贸然突袭风险太大。”
苏晓晓安静地站在一旁,没有打扰,直到萧绝注意到她,对大臣们道:“你们先下去准备,明日再议。”
大臣们退下后,书房里只剩下萧绝和苏晓晓两人。
“怎么过来了?”萧绝揉了揉眉心,语气缓和了许多。
“听说边关出事了,过来看看陛下。”苏晓晓走到他身边,给他递了杯热茶,“还没吃饭吧?我让厨房做了些你爱吃的点心。”
萧绝接过茶杯,暖意顺着指尖蔓延开来:“你倒是消息灵通。”
“这么大的事,想不知道都难。”苏晓晓在他对面坐下,“陛下打算怎么应对?”
“已派吴镇远驰援玉门关,先守住再说。”萧绝简单说了下部署,“慕容烈此举,意在逼朕停止新政。他越是如此,朕越不能退让。”
“陛下说得对。”苏晓晓点头,“但据我所知,镇西王和西域的楼兰、月氏等国往来密切,陛下有没有想过,他可能会借助外力?”
萧绝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你是说,他可能联合西域诸国?”
“只是猜测。”苏晓晓道,“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他真与西域勾结,朝廷就要腹背受敌了。不如先派人去西域,稳住那些小国,告诉他们若敢插手大靖内政,朝廷绝不姑息。”
【这叫釜底抽薪。切断他的外援,让他知道朝廷早有防备,不敢轻举妄动。】
萧绝看着她,心中一动。他确实没想到西域诸国的层面,只想着如何应对慕容烈的军队。苏晓晓的提醒,无疑是给了他一个新的思路。
“你说得有道理。”萧绝站起身,在书房里踱了几步,“西域诸国向来见风使舵,若慕容烈许以重利,他们未必不会动心。是该派人去敲打敲打。”
他走到地图前,指着西域的方向:“派谁去合适呢……”
“秦风如何?”苏晓晓提议,“他刚在江南推行新政,做事稳妥,且有魄力。派他去西域,既能稳住诸国,又能顺便探查一下镇西王与他们的往来,一举两得。”
萧绝眼前一亮:“好主意!秦风确实合适!”
他立刻召来李德全:“传朕旨意,令秦风即刻从江南赶赴西域,代表朝廷慰问楼兰、月氏等国,务必让他们安分守己,不得与镇西王勾结!”
“是!”李德全领命而去。
书房里再次安静下来,萧绝看着苏晓晓,眼中满是赞叹:“每次朕遇到难题,你总能给朕新的思路。若不是你提醒,朕险些忽略了西域这一环。”
“只是运气好,想到了而已。”苏晓晓笑道,“陛下也别太忧心,镇西王虽有异动,但未必敢真的开战。他不过是想施压,陛下稳住阵脚,他自会知难而退。”
【毕竟真要谋反,风险太大。他现在更像是在讨价还价,想让朝廷在盐政上让步,或者给他更多好处。】
萧绝握住她的手,指尖的温度带着力量:“有你在,朕总能安心些。”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宫里燃起了灯笼,昏黄的光透过窗棂洒进书房,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边关的急报像一块巨石,在平静的湖面激起了巨浪,但苏晓晓的到来,却像一阵清风,吹散了萧绝心头的些许阴霾。
他知道,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平静,甚至可能面临一场硬仗。但只要身边有这个总能给他带来智慧和力量的女子,他就有信心,守住这大靖的江山,也守住他们共同推行的新政。
夜色渐深,承乾宫的灯火却依旧亮着,映照着一份沉甸甸的责任,也映照着一份无声的相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