漕运码头的骚乱虽已平息,但积压的货物如山峦般堆在扬州港的栈桥上,南来北往的商船仍在河道里排着长龙。自骚乱发生后,已有七日未曾有一艘满载物资的漕船抵达京城,崇文门的货栈日渐空荡,连御膳房的江南鲜笋都断了供应。
太和殿的早朝,气氛比往日凝重了数倍。户部尚书捧着账册,声音带着难掩的焦虑:“陛下,京中粮仓储量仅剩三成,江南的丝绸、茶叶等贡品滞留途中,若是再拖延下去,怕是会影响百官俸禄的发放,甚至……引起市井恐慌。”
站在前列的几位老臣纷纷附和,其中以礼部尚书最为急切:“陛下,江南盐税案固然要查,但漕运乃是国之命脉,岂能因一案而阻塞?依老臣看,不如先暂缓调查,安抚盐商,让漕运恢复畅通,再从长计议。”
“礼部尚书此言差矣!”御史台的年轻御史立刻反驳,“盐商作乱在前,岂能姑息?若此时妥协,岂不是助长了他们的气焰?日后谁还会把朝廷法度放在眼里?”
朝堂上顿时分成两派,一派主张息事宁人,先保漕运;一派坚持严惩不贷,哪怕漕运受阻也在所不惜。争论声越来越大,连梁柱上的彩绘金龙都仿佛染上了几分焦灼。
萧绝端坐于龙椅之上,指尖轻叩着扶手,目光扫过阶下争执不休的群臣。他自然知道漕运阻塞的严重性,可若是就此放过那些盐商,之前的努力便前功尽弃,江南的贪腐网络也无法彻底清除。
“都静一静。”萧绝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殿内瞬间鸦雀无声。
“漕运必须畅通,盐税案也必须彻查。”他缓缓开口,目光锐利如鹰,“朕要的,不是二选一,而是两全之法。”
群臣面面相觑,谁也说不出话来。漕运阻塞的症结在于盐商暗中使绊子,码头工人人心惶惶,船工们怕惹祸上身不敢开船,除非答应盐商的条件,否则如何能两全?
萧绝看着众人沉默的样子,眉头微微蹙起。他知道,这些大臣们困于成法,想不出新的法子。
***承乾宫的偏殿里,苏晓晓正趴在一张巨大的舆图上,用手指沿着京杭大运河的河道比划着。舆图上用朱砂标出了阻塞的河段,像一条红色的枷锁,牢牢困住了南来的物资。
“这漕运一堵,京城的日子可不好过了。”春桃端着一盘刚切好的哈密瓜走进来,见她对着舆图发愁,忍不住说道,“刚才听李德全公公说,宫外的米价都涨了两成,连咱们宫里的点心都少了几样。”
苏晓晓拿起一块哈密瓜,咬了一口,含糊道:“可不是嘛,这就跟现代的物流断了线一样,物资运不进来,可不就得涨价缺货。”
【不过现代物流断了,还能走空运、陆运,多渠道分流。古代怎么就一门心思盯着漕运呢?】她看着舆图上从江南到京城的陆路官道,眼睛忽然亮了起来。
恰在此时,萧绝带着一身寒气走进来,脸上还带着朝堂上的凝重。
“陛下回来了?”苏晓晓连忙起身,接过他脱下的披风,“还在为漕运的事发愁?”
萧绝点点头,走到舆图前,看着上面的红色标记,语气沉重:“大臣们吵成一团,要么让朕放过盐商,要么让朕任由漕运阻塞,竟无一人能想出两全之策。”
苏晓晓指着舆图上的官道,试探着说:“陛下,漕运堵了,咱们不能走陆路吗?”
萧绝抬眼看她:“陆路?江南到京城千里之遥,且多山路,马车运输成本太高,而且运量有限,怎么可能替代漕运?”
“不能替代,暂时分流总可以吧?”苏晓晓拿起一支毛笔,在江南到京城的官道上画了一条线,“漕运走不了的急件、鲜货,先用马车运一批过来,至少能解燃眉之急。至于成本高的问题……”
她眼珠一转,想起现代的物流补贴政策:“可以让官府出一部分运费,再给运输的商户一些好处,比如减免他们半年的关税,或者优先给他们批盐引、茶引,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肯定有人愿意干。”
萧绝的目光落在她画的那条线上,脑中忽然闪过一道灵光。他一直想着如何彻底解决漕运阻塞,却从未想过“分流”这个法子。漕运的优势在于运量大、成本低,但在紧急情况下,陆路运输的灵活性却是漕运无法比拟的。
“你的意思是,让民间商队参与运输?”萧绝问道。
“是啊。”苏晓晓用力点头,“民间的商队熟悉路况,马车也多,把他们组织起来,统一调度,虽然比漕运麻烦些,但至少能保证京城的物资供应不会断。等漕运彻底畅通了,再停了陆路也不迟啊。”
【这不就是古代版的应急物流预案嘛,多简单的事儿。】她在心里嘀咕,【总比坐以待毙强。】
萧绝看着舆图上纵横交错的官道,又想起京中日益紧张的物资供应,心中渐渐有了决断。“你说得有道理,非常时期,当用非常之法。”
他立刻召来李德全:“传朕旨意,令顺天府、直隶省即刻组织民间商队,凡愿意参与运输江南物资者,由官府统一登记,运费由户部拨款三成,其余七成由商户自行向货主收取,同时减免其一年内的商税,优先发放经营许可。”
“另外,令兵部调动五百辆军用马车,协助运输贡赋物资,务必在三日内打通陆路运输线。”
李德全虽觉得这法子有些新奇,但见陛下态度坚决,不敢怠慢,连忙领命而去。
***旨意传到宫外,立刻引起了轩然大波。民间商队们先是犹豫,毕竟千里运输风险不小,但一听有官府补贴,还能减免商税、优先拿许可,顿时炸开了锅。
“去!怎么不去?我家有二十辆马车,明天就去登记!”
“我表哥在江南有商号,我去联系他,咱们组成车队,互相有个照应!”
“听说这次运输还能接触到官面上的人,说不定以后就能做皇商了!”
短短一日之内,顺天府就登记了三百多家商队,马车超过两千辆。这些商队中有跑惯了南北的老商号,也有刚入行的新商户,甚至还有些镖局见有利可图,也加入了运输队伍。
三日后,第一支由民间商队和军用马车组成的运输队从京城出发,浩浩荡荡地驶向江南。车队绵延数里,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场面蔚为壮观。
***消息传到江南,那些还在观望的盐商们顿时慌了神。他们本以为只要把漕运堵死,朝廷就会妥协,没想到萧绝竟然想出了陆路运输的法子,而且还调动了民间力量,这下他们的算盘彻底落空了。
“怎么办?官府的运输队都快到扬州了!”王元宝的同党、盐商赵四海在密室里急得团团转,“咱们费了那么大劲才把漕运堵了,现在他们走陆路,咱们的心血不都白费了?”
另一个盐商咬牙道:“不能让他们得逞!咱们派人去劫了运输队!”
“蠢货!”赵四海怒斥,“那里面有军用马车,还有那么多商队护卫,你去劫?嫌死得不够快吗?”
密室里陷入一片死寂,盐商们面如死灰。他们终于意识到,萧绝这次是铁了心要查到底,无论他们用什么手段,都无法阻止。
***七日后,第一支运输队抵达京城。崇文门的货栈外,百姓们看着马车上卸下的江南大米、丝绸、茶叶,欢呼雀跃。米价开始回落,市面上的物资渐渐丰富起来,之前的恐慌一扫而空。
太和殿上,户部尚书拿着最新的账册,满脸喜色:“陛下,陆路运输线运转良好,每日都有近百车物资运抵京城,京中仓储已恢复大半,百官俸禄也能按时发放了!”
之前主张妥协的礼部尚书老脸一红,躬身道:“陛下英明,臣之前目光短浅,请陛下恕罪。”
萧绝摆了摆手,目光扫过群臣:“朕说过,漕运要通,盐税案也要查。现在看来,两者并非不能两全。”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有时候,解决问题的法子,未必在朝堂上,或许就在寻常百姓的生活里。”
群臣纷纷附和,心中对这位年轻帝王的智谋更是敬佩。
***漪澜苑里,苏晓晓正悠闲地躺在摇椅上,看着宫女们晾晒刚运到的江南丝绸。春桃拿着一匹水绿色的杭绸,兴奋地说:“娘娘,您看这料子多好,还是您的法子管用,不然咱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用上新丝绸呢。”
苏晓晓笑了笑,拿起一块刚送来的江南桂花糕:“这叫办法总比困难多。”
【没想到古代的物流潜力也挺大,两千辆马车,这规模都赶上一个小型物流公司了。看来只要政策到位,调动民间力量还是很容易的。】
正想着,萧绝走了进来,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看来,朕得给你记一功。”
“陛下谬赞了。”苏晓晓起身行礼,“臣妾只是随口说说,还是陛下决断英明。”
萧绝走上前,握住她的手,眼中满是欣赏:“你的随口一说,却解了朝廷的燃眉之急。说吧,想要什么赏赐?”
苏晓晓眼珠一转:“臣妾听说江南新出了一种双皮奶,味道特别好,陛下能不能让运输队多运些过来?”
萧绝被她逗笑了:“就这点要求?”
“嗯,民以食为天嘛。”苏晓晓笑得眉眼弯弯。
【比起金银珠宝,还是美食更实在。再说了,解决了这么大的事,吃几碗双皮奶不过分吧。】
萧绝看着她贪吃的样子,心中一片柔软。他原本以为,治理国家只能靠朝堂上的权谋算计,却没想到,苏晓晓这些来自生活的“奇思妙想”,竟能发挥如此大的作用。
“好,朕让人给你运一整车过来。”萧绝笑道,“不过,你也得答应朕,以后再有什么好主意,要第一时间告诉朕。”
“臣妾遵命。”苏晓晓乖巧地应道。
窗外的阳光透过梧桐叶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陆路运输线的开通,不仅缓解了京城的物资压力,更让盐商们的阴谋彻底破产。江南的盐税案调查得以顺利进行,越来越多的贪腐证据被送到京城。
萧绝看着苏晓晓认真研究双皮奶做法的样子,忽然觉得,有她在身边,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都能迎刃而解。这个总能从生活中找到智慧的小丫头,已经成了他最坚实的后盾,用她独特的方式,陪他一起守护着这个庞大的帝国。
而那些还在江南负隅顽抗的盐商们,恐怕不会想到,他们费尽心机制造的漕运僵局,最终竟被一碗双皮奶背后的“物流妙计”轻松化解。这场由盐税引发的风波,正在朝着越来越清晰的方向发展,而属于大靖朝的清明盛世,也在这一次次的危机与化解中,缓缓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