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拓摩挲着怀表正自思忖,念桃在门外通传:“二爷,管家启泰在园外求见!”
少年不禁莞尔轻声道:“倒像是约好了一般。劳烦姐姐请泰叔来书房。”
启泰一进屋便打千行礼:“给二爷请安!
王拓抬手示意他落座:“泰叔不必多礼,可是族学之事出了一些首尾?”
启泰在下手坐定后,面露苦色,涩声回禀道:“启蒙的男班先生倒是寻到了,可女先生着实难请。那些在京中教贵女的女先生,一听要在女学大班教学,都嫌有失身份,不肯屈就。”
“加银钱也不行?”王拓皱眉冷声问道。
“银钱已翻了数倍,可她们尽皆爱惜羽毛,更兼不愿抛头露面。”启泰连连摇头。
王拓闻言低眉略作思索,眸光一闪,轻声道:“既然如此!明日我便去海兰察伯伯府上。苏雅姐姐守孝在家,想必正需排遣。她学识渊博,定愿教女学生读书。府上大姐雅澜本就打算教女童算学,也可一并授课。还有素瑶姐姐天师府家学渊源,又精通医道,启蒙孩童自是不在话下。”
说罢又转头看向启泰,“泰叔还请继续寻访,若实在寻不到,便先按此安排。“
启泰拱手称是:“也只得如此。若无旁的吩咐,奴才告退。“
王拓点头示意,启泰倒退着出了书房,脚步声渐渐消散在回廊尽头。
王拓在书案之后整理了自己的心境,铺开洁白的宣纸,将脑海中《威弗莱》原着的字句,一笔一划地落在纸上。
墨香在书房中弥漫,烛火明灭,王拓沉浸在书写之中,竟不知时间流逝。
直到念桃在门外轻声说道:“二爷,夫人遣人催用饭。”
这才惊觉窗外已暮色四合,赶忙搁笔唤来念桃、碧蕊整理文稿,自己则往后院走去。
用罢晚膳,雅澜抱着纸笔候在廊下,王拓推着德麟的轮椅,梦琪在一旁跟随。四人相携往王拓院中书房而去。
阿颜觉罗氏轻笑道:“又去讲那西洋算学?也不知铄哥儿从哪学来这些奇巧学问。”
福康安闻听,放下手中茶盏看着阿颜觉罗氏笑靥如花柔声说道:“这些孩子有些事做也好,省得一个个的呆闷在屋中。”
说至此时,伸手握住阿颜觉罗氏柔荑,声音更多了几分柔情道:“也省得你多做劳累,这几日看你面色不好,一定要好好修养。我这一生不负天下,唯负夫人。想来也就是这几日,我又要离京。府中大小事务又要你多费心了。苦了夫人!”
说话间福康安缓缓起身,把阿颜觉罗氏揽入怀中。言辞柔情蜜意恳切道:“待过些年,天下承平之时,我就乞骸骨,好好陪伴夫人!”
阿颜觉罗氏见福康安难得的现出如此柔情,体会着心爱之人怀中的温度。一时霞飞双颊,把脸紧紧的贴附在其胸口,低眉无语。
房中服侍的丫鬟、侍女,见爵爷和夫人琴瑟和谐,尽皆悄然退下。
房中二人尽皆沉浸在这片温情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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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涛苑书房之中,雅澜将算盘推至一旁,眼中满是欣喜:“小弟教的阿拉伯数字当真奇妙,前日核账时用它记数,竟比传统记账的文字更方便便捷!我打算将库房账本都誊抄一遍。“
王拓闻言出声道:“姐姐,到最终数额书写时,还得需要汉字数字与阿拉伯数字共同使用,既能明晰账目,又可防人篡改。“
雅澜闻言略作沉吟后恍然大悟,连连称是。
德麟和雅澜又提出了一些简易的算学方面的问题,梦琪也煞有介事的拿出自己的小册子,抢着提问,王拓耐着性子一一作答。
几人正讨论间,鄂少峰用罢晚餐匆匆而至。几人相互问礼后,坐于桌旁。
王拓早在几日前开课之时,就已命人在墙上钉了块漆黑的木板,此刻抄起石笔,便在黑板上讲解起算学的内容。
一个时辰转瞬即逝,王拓在黑板上写下几道习题:“这是今日课业,诸位若有不解尽管来问。“
几人对今日所讲内容,互相讨论。待无疑难后知其还有要事,便尽皆起身告辞。
王拓将他几人送至垂花门,目送几人身影渐渐阴雨黑暗之中。
返回书房后,少年目光落在案头摊开的《威弗莱》文稿。
王拓紧了紧拳头,低声自语:“三五日,定要完稿!“
更鼓声声,子时将近。
王拓揉着僵硬的脖颈,将笔迹整齐的文稿小心翼翼收入檀木箱。
简单洗漱后,他裹着狐裘回到卧房,窗外月色清冷,树影在窗棂上摇曳。 ···························
天光微亮时,后院习武场已传来兵器相击之声。王拓手持长剑,与乌什哈达、萨克丹布演练武艺。
晨霜微染,哈气成雾,三人你来我往,剑招与刀式虎虎生风。
一个时辰后,王拓抹去额角薄汗,回院子收拾停当后。去见后院与父亲母亲请安并用饭。
“今日去庄子可要当心。“福康安放下茶盏,目光扫过儿子稚嫩的面容,“轧棉机虽说是巧思,但你也莫要总耽于这些奇技淫巧。”
王拓抱拳正色道:“阿玛此言差矣。待您赴任闽浙总督,这轧棉机大有用处。江南三大织造,皆在闽浙辖内。若能推广此物,必能大幅提升棉料产量。若试行得宜,孩儿在您出京时备妥器械,交予阿玛。待阿玛赴任之后在当地设作坊生产。到时或是赠予织造府、或是作价售卖,全凭阿玛定夺。”
福康安闻言呵呵轻笑,伸手点了点王拓额头:“原来如此!好你个机灵鬼,整日想着为阿玛分忧。也罢,我就等着你的好消息!“
王拓笑着再次行礼,随后唤来乌什哈达和萨克丹布。
三人出了府门,乌什哈达和萨克丹布即刻翻身上马,率领亲卫骑马护在马车两侧。
随着车夫一声吆喝,马车碾过青石板路,朝着城外陈石坞庄子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