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秀见额尔赫图离去,转头对黄师爷吩咐道:“去安排几个人,好好服侍阿穆尔洗漱。他一路风尘,让他泡个热水澡解解乏。”顿了顿,又沉声道,
“盯紧了他,但别做得太明显。再跟他说,晚上府中大排筵宴,老爷我给他接风。”
黄师爷一拱手:“属下这就去安排。”
恒秀点点头:“去吧。”
黄师爷退下后,恒秀端着茶盏,面色阴郁得能滴出水来,眼神里透着一股子狠辣。他静坐在书房里,半晌没说一句话,无意识的用指尖摩挲杯沿。
书房外,一道娇小的身影贴着廊柱而立,一身青布丫鬟服饰,将方才屋里的对话尽数听入耳中。
她垂着眼帘,悄无声息地轻移步伐,缓缓退向后院,到了无人处,脚步陡然加快,直奔后花园而去。
花园深处的杨柳荫下,她从袖中摸出一张素笺,借着微光写下几行字,用的是极为隐晦的暗语写道:“三姓副都统额尔赫图,欲屠松前藩税务司以绝后患,早做安排。”
写完,将素笺仔细卷好,绑在一只信鸽的腿上。手一抖,那信鸽扑棱棱振翅,“噗噜噜”冲上高空,转瞬间便化作一个小黑点,消失在云层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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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华灯初上。饭堂花厅里陈设得格外热闹,恒秀居于主位,黄师爷与阿穆尔分坐客位相陪,三人推杯换盏,席间倒也颇为热络。
恒秀端着酒杯笑道:“阿穆尔,你这趟来辽东,可得尝尝咱关外的饭食。虽说不比京城的精美繁多,但胜在量足,野味也新鲜,倒有几分别处没有的风味。你随表兄转战南北这些年,想来满人祖地的美食,怕是多年没吃过了吧?来,多尝尝!”
说着便举杯示意,“满饮此杯!”
阿穆尔这半天早已察觉,府中之人名为服侍,实则处处透着盯梢的意味,心中早有计较,面上却不动声色,轻声附和道:
“劳表少爷费心了。这关外的吃食,确实是多年未沾过了。”
他端起酒杯,“奴才在此谢过表少爷。”说罢抬眼一饮而尽。
恒秀见他喝得爽快,给黄师爷递了个眼色。
黄师爷心领神会,当即举杯笑道:“阿穆尔大人一路辛苦,老夫也敬您一杯。”说着便频频向阿穆尔敬酒。
阿穆尔哪会不知这席间的门道,心中暗自哂笑,却也不推辞,来者不拒,杯到酒干。场中推杯换盏,一时竟然热闹非常。
约莫一个时辰过去,阿穆尔打了个酒嗝,脸上露出几分醉态,对着恒秀吐苦水道:
“福爵爷哪儿都好,用兵如神,就是管咱们太严苛了些。此番到了吉林乌拉,可是表少爷的一亩三分地,还望表少爷宽待几分,莫要嫌奴才烦才好。”
说着,不等旁人劝酒,抬手又干了一杯。
恒秀见他已有醉意,连忙笑道:“到了我这儿,自然由我安排妥当,定让你吃香喝辣,尽兴而归。”
说罢,又抬手示意阿穆尔喝酒。
阿穆尔抬手再干一杯,舌头已然有些打卷:“不行……关外的酒,忒烈了……不能再喝了……”
话音未落,便缓缓伏在了矮桌上。
恒秀轻唤几声“阿穆尔”,见他只呢喃了两句,便歪在桌上没了动静,当即高声喊道:
“来人!把阿穆尔大人扶回房休息!”
侍卫应声而入,小心翼翼地将阿穆尔架起,送往厢房歇息。
恒秀望着阿穆尔被侍卫架走的背影,嘴角浮起一抹轻佻的笑,转头与黄师爷在房中又低声商议了片刻。
见时辰不早,便挥挥手说道:“回去安歇吧,交代的事尽快办妥,府上账目也理清楚些,别留半分首尾。”
黄师爷应命退下,恒秀缓步踱回后院卧房。
刚踏进门,便见那娇俏的侍妾正弯腰整理床褥,见他进来,当即转过身,未语先笑,眼波流转间尽是媚意:“爷,怎的这会子才来?”
她缓步上前,拧腰摆胯胸摇乳颤。纤纤玉指轻轻搭上恒秀肩头,语带娇嗔,“不过一个小侍卫,也值得爷陪这么久?”
说罢,指尖在他臂膀上轻轻拧了一下,声音软腻异常的说道:“再不来,奴家可要睡了。”
恒秀嘿嘿一笑,伸手便探进她衣襟,指尖触到腻滑温软的腰肢,不由得上下摩挲着:“你懂什么?把他灌醉了,爷这不是回来了?”
侍妾轻呼一声,往旁边躲了躲:“呀,爷的手好凉。”
恒秀却不肯缩手,反倒一把将她揽入怀中,任由她在怀里蹭动,粗声喘着气哑声道:“凉?没事,给爷捂捂就热了。”酒意上涌,眼中泛起浓烈的欲火,
“下午被扰了兴致,今晚可得好好整治整治你这个小骚蹄子。”
话音未落,便拥着侍妾往床榻走去。
侍妾半推半就,衣襟被扯得松散,发髻也歪了几分,口中嘤咛着,胸腹却更向他怀里摩挲挤蹭。
屋外月影婆娑,透过窗棂洒进几缕清辉。
屋内烛火摇曳,很快便被一只带着酒气的手挥灭,只余下阵阵低柔的喘息与细碎的笑语,混着床榻轻响,在寂静的夜里漾开。
不多时,一阵急促的足踏青竹的哔啵脆响后,又归于沉寂,只剩帐内交缠的身影,被月光勾勒出交叠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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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近三更,院外传来更鼓之声。本应醉卧床上的阿穆尔,猛地坐起身,脸上哪还有半分醉意,眼神清明锐利。
他静坐榻上片刻,缓缓起身,脚步轻盈得没有半点声响,取下挂在屋中的佩刀,又将行囊收拾停当,静静坐在床沿等候。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屋外传来几声不易察觉的闷响,紧接着是轻叩门扉的声音,节奏格外熟悉。
阿穆尔嘴角微扬,起身开门,门外正是海兰察府上的侍卫统领萨克达。
“我可等了你们半天了。”阿穆尔低声道。
萨克达也不多做解释,轻笑一声说道:“在府外看着你久不出来,又见额尔赫图匆匆进府,又匆匆离去。便料定你这里出了变故。”
阿穆尔轻叹:“此番看来,恒秀与额尔赫图怕就是始作俑者。他们假意灌醉我,无非是想拖延时日,好处理首尾。”
“他们倒忘了你‘千杯不醉’的绰号。”萨克达眼中闪过一丝讥诮。
阿穆尔扬了扬眉:“走,即刻离府。”
“从后脚门马棚走,马已备好。”萨克达侧身引路。
两人行于阴影之中,一路往马棚而去。
沿途可见七八个府中侍卫昏倒在路旁,阿穆尔瞥了一眼,低声道:“身手还是这么好。”萨克达只是淡淡一笑。
出了府门,与在外等候的侍卫汇合,几人扬鞭催马,很快便消失在街道尽头,悄无声息地出了城。
行至城外树林,阿穆尔勒住马,对萨克达吩咐:“额尔赫图定是去库页岛清理收尾了。你带一人留在吉林乌拉,盯紧额尔赫图,看看能否从三姓副都统衙门查出罪证。”
他又转向另一人:“你去府中祖地庄子调遣人手,尽快与萨克达汇合。”
最后看向剩下的侍卫:“你随我去库页岛,汇合先前派去的第二路人马。”
萨克达颔首:“库页岛那边,便交给你了。”
阿穆尔一拱手:“就此别过。”
说罢,打马扬鞭,与那名侍卫疾驰而去,夜色中只余下马蹄踏雪的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