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出了门，几步就到了隔壁的杂货铺。王大叔的铺子开了有些年头，木头柜台被磨得发亮。
他掀开门帘进去时，王大叔正坐在柜台后面的竹椅上，眼神望着门口，像是在想什么心事。
“王大叔。”林默叫了一声。
王大叔猛地回过神，抬眼看见是他，脸上露出点笑意：“你小子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不去陪那娘俩和小赵姑娘热闹？”
林默尴尬一笑，晃了晃手里的食盒，笑着走近：“这不过来看看您嘛。知道您老一个人，刚煮的饺子，给您送点过来。”
“算你还有点良心。”王大叔站起身，接过食盒打开，一股热气混着香味飘出来，白胖的饺子卧在里面，看着就馋人。他咂咂嘴，“还是你们年轻人会折腾，我这老骨头，就守着铺子对付一口。”
“过年嘛，总得吃点热乎的。”林默帮着把饺子倒进碗里，“您趁热吃，还带汤呢。”
王大叔也不客气，拿起筷子夹了一个，吹了吹送进嘴里，烫得直吸气，却笑得合不拢嘴：“嗯，味儿不错，比我自己下的面条强。”
他边吃边问：“那娘俩还好？念念的身子见好没？”
“好多了，能跑能跳了。”林默笑着说，“昨天还在院子里堆雪人呢。”
“那就好，那就好。”王大叔点点头，“你这小子，是积德了。”
林默没接话，看着王大叔吃得香，心里也踏实。这老街坊相处久了，就跟家人似的，互相惦记着，日子才更有滋味。
阳光透过铺子的玻璃窗照进来，落在王大叔的笑脸上，也落在那碗冒着热气的饺子上，暖融融的。
王大叔把最后一个饺子送进嘴里，放下碗筷，用帕子擦了擦嘴，看着林默，眼神里带着点复杂的情绪：“小默，过年后，我就该走了。”
林默正帮着收拾碗筷，闻言动作一顿，有些发愣：“走？什么意思？您要去哪儿？”
王大叔叹了口气，脸上露出无奈又释然的笑：“你也知道，我那儿子在南边混得还行，这几年总催着我过去。我啊，一直舍不得这老家跟这间老铺子，舍不得这条巷子，就拖着没动。”
他指了指柜台后面的老照片，那是他儿子一家三口的合影，小孩笑得牙都没长齐：“头年他又打电话，说小孙子该上幼儿园了，想让我过去搭把手照看。我琢磨着，自己在这儿确实也冷清，年纪大了，就想看看孩子闹热闹热。再说，都两年没见着那小家伙了，心里也惦记。”
林默沉默了片刻开口问道：“什么时候走。”
“出了正月就走。”王大叔回道。
接着又说道：“这房子和铺子，我打算找找看，能租就租出去，实在不行卖了也行，反正以后怕是回不来了。”
“也是，能跟儿孙在一块儿，是好事。”林默缓过神，笑着说，“到了那边，享享清福，比在这儿守着强。”
林默听王大叔说起房子的处置，便顺势问道：“那您这房子，要是打算卖，大概想卖多少？租的话，价位又怎么说？”
王大叔吧嗒了两下嘴：“卖的话，这地段，这院子大小，最少也得二十万。虽然地段不怎么样，可是地方大。”他顿了顿，又道，“租的话就没那么多讲究了，看缘分吧，到时候再说具体价钱，只要人家能好好照看房子就行。”
林默点点头，没再多问，心里却有了个模糊的想法。他看了眼院子里那棵老石榴树，枝桠遒劲，想必夏天能遮不少阴凉。要是真能盘下来，不管是自己用，还是……他晃了晃头，把那点念头压了下去。
“行，我知道了。”林默笑道，“您慢慢琢磨，真有眉目了，告诉我一声就行。”
王大叔摆摆手：“不急，出了正月再说。你先回去吧，别让那娘俩等急了。”
林默应了声，又叮嘱了两句“您多保重”，才转身出了杂货铺。
阳光正好，他一边往一清堂走，心里却反复想着王大叔那房子。
王大叔这杂货铺，跟林默租的一清堂其实是一个格局，都是前店后院的老房子。只不过一清堂的后院，要比王大叔那个后院要小一些。
一清堂毕竟是自己租的，再加上前两年又是自己一个人，前面的店铺又有地方睡，所以后面的院子林默一直没动。
现在听说王大叔要卖房子，林默心里反复想着自己是不是要买下来，现在有陈岚跟念念在这，要是把王大叔的房子买过了，再把后面的院子一收拾，再多几人地方也够呀。
林默走到一清堂门口，手刚要推门，脚步却顿住了。
刚才一路琢磨的念头越来越清晰——租来的终究是别人的，王大叔这院子又宽敞又敞亮，买下来后我在这也算有个家了，陈岚和念念住进来也能更舒服。
他咬了咬牙，转身又往王大叔的杂货铺走，步子迈得比刚才还快。
“王大叔，我又回来了。”林默掀开门帘，带着点不好意思的笑。
王大叔见他去而复返，愣了愣：“你小子怎么又回来了？落下东西了？”
“不是不是。”林默走到柜台前，搓了搓手，嘿嘿笑了两声，“王大叔，刚才您说这房子打算卖，我想了想……我想买下来。”
他看了林默一眼，忽然笑了，“怎么？你小子看上了？”
“嗯。”林默点头，语气认真了些，“您说最低二十万，我给您三十万。您也知道，我在这儿租着房子，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买下您这院子，我也算有个真正的家了。而且您这房子我熟，肯定会好好照看，您放心。”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陈岚和念念住得也挤，这院子大，她们娘俩住着也舒坦点。”
王大叔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笑了：“你小子……倒是实诚。三十万不少了，按理说我该乐意。”他叹了口气，“只是这房子住了一辈子，真要卖，总觉得像剜了块肉。”
“我知道，毕竟住了一辈子了。”林默低声道，“但您去跟儿孙团聚是好事呀。”
王大叔沉默了会儿，指了指椅子：“坐吧。”等林默坐下，他才缓缓开口：“钱不用多给，就按二十万来。你小子不是外人，在这儿守着院子，我比卖给旁人放心。”
“这可不行。”林默急了，“说好三十万就三十万，您老这院子大呀！值这个数。”
王大叔看着他执拗的样子，眼眶有点热，摆摆手：“你啊……行吧，就依你。不过得等我出了正月搬走再说，这阵子我还得收拾收拾东西。”
“成！”林默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笑得眉眼都舒展开了，“您慢慢收拾，不急。”
“臭小子，这下满意了？”王大叔被他逗笑，“赶紧回去吧，别让那娘俩等急了。”
“哎！”林默应着，又叮嘱了几句“您有事随时叫我”，才脚步轻快地出了门。
他终于要有一个真正的家了。这个家里，或许会有陈岚温和的笑，有念念清脆的叫“叔叔”，有赵晴咋咋呼呼的热闹……林默想着，嘴角忍不住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