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多年后真涯子才明白:当有人赌咒发誓地对你好时,往往下一秒便就会将刀插进你后心。此刻的剐龙刃已绞碎了他的知觉,令他早已感觉不到疼痛,真正致命的不是后心那两记重掌,正是掌心里暗藏的七寸寒芒——御霄的成名利器剐龙刃,雌刃燃阴火蚀五脏,雄刃焚阳木毁六腑,雌雄双刃合璧时可令人五脏俱焚。
此刻双刃齐根没入,刃尖的五行精粹正在他体内掀起焚天烈焰。
只因这双短刃乃五行精华所铸,雌刃含极阴之火,遇血即燃;雄刃藏至阳之木,触肉便爆。寻常修士沾刃即亡,大罗金仙亦难救矣。而真涯子两肋没入的刃锋,分明是御霄生怕他不死,连刀柄都一并给按进了血肉之中。
真涯子忽然笑了。他看见师叔绷紧的指节和暴起的青筋,这位平日举止优雅的长辈,此刻连发冠歪斜都顾它不上,正用毕生功力将凶刃往他心窝里送。原来要杀一个人时,连神仙也会露出这般狰狞面目啊。
然而这背后的双掌来历非凡,正是当年无极宫威震天下的混元无极掌。当年天行健施展此掌法时,曾令整个江湖为之震动,但在御霄眼中,那不过是徒有其形的混掌罢了——远未达到真正的混元之境。
原来云阳那厮自作聪明,自以为有过目不忘之能,虽仅仅瞟了几眼便默记于心,然而却将其中最重要的两句心法口诀记错了先后顺序,致使那天行健使出的掌力似是而非,徒有其形而未得其神,空有混元之名而无其实。
可笑的是,天下能识破此中玄机者却寥寥无几。而当年御霄重伤天行健时所用的,才是那真正的混元无极掌!可怜的天行健,他又如何能分辨?只觉似曾相识罢了。此刻御霄这背后突施暗算,偷袭的两掌两刀,时机拿捏得何其毒辣——趁着对方完全沉浸在师门温情中,毫无防备之际而骤然发难。
那剐龙刃上淬着见血封喉的剧毒沾肤即腐,配合九成火候的混元掌力更是摧枯拉朽,直贯双肋要害。换作旁人,这般绝杀之下岂有生还之理?
千钧一发之际,真涯子体内的照妖映魔双镜感应到其主命悬一线,骤然迸发出护体天罡。金光闪处,不仅挡下了剐龙刃的致命锋芒,更在利刃即将爆裂的瞬间,将其硬生生震得倒飞而出。
说来也是天意弄人。就在毒刃倒射的刹那,恰逢御霄正飞身来夺斩因果。他万万没料到自己精心炼制的夺命利器竟会反噬?仓促间虽避开心窝要害,左肩却被自己的那对剐龙刃给刺了个对穿。——若非他本能闪避与反应迅捷,此刻怕是早已命丧黄泉。
这剐龙刃最歹毒之处,在于破解之法需取施术者两滴心头之血。常人岂能随意划开心脏自取心血?但御霄毕竟修为深厚,当即并指如剑,连封数处大穴止血,又以凌锋指划开胸膛,取血封伤一气呵成。
待取得心血后,立即施展魔殿秘术愈合伤口。虽保得性命,但这番自作自受的苦头,与这番自食恶果的狼狈,怕是他终其一生都再难忘怀的教训了吧。
重伤之躯终究难以为继——若无救治之法,即便如真涯子这般有照妖映魔宝镜护体、太乙神术加持,然而肋间那两道深可见骨的狰狞伤口仍在不断的汩汩渗血。这正是御霄炼制的剐龙刃最阴毒之处:任你修为通天,若无心头血愈合之术,终将血尽而亡!
御霄眼中闪过一丝焦躁。原计划本是一击毙命以速战速决,夺取那斩因果。此刻却不得不临时变招,他狞笑着逼近真涯子,脚步声更如同催命鼓点。垂死的真涯子在恍惚间,只觉那死亡的阴影再度将其笼罩——他甚至来不及反应,便已陷入昏迷边缘。
唯有顽强的意志支撑着他最后一丝清明。真涯子知道,这双眼一旦闭上,便是永夜。他用尽最后的气力撑开被鲜血糊住的眼帘,艰难地眨动着眼皮,甩开额间淌下的血珠,当那血珠落地的刹那,他终于看清了那张即熟悉又陌生的脸,那狰狞笑意在脸上扭曲地绽放——竟是昔日最信任的师叔!
混合着血与泪的视线里,步步逼近的御霄仿佛浴血修罗。那猩红中既有对方自食恶果的真实血迹,也有从自己额头淌下的讽刺印记。这染血的背叛,或许正是日后真涯子再不轻信任何人的开端。此刻交织的血与泪,既是叔侄情分的终结,亦是一段孽缘的起点。
刹那间,被至亲欺骗的痛楚化作血泪,混合着额前鲜血,将步步紧逼的御霄染成了血色恶魔。
师叔...为...为什么?真涯子气若游丝地问出这句泣血之问。嘶哑的质问声破碎在风中,迎接他的却是御霄狠辣的耳光:聒噪!随着清脆的巴掌声,真涯子如破布一般被那御霄扇飞出数丈,最后滚落一旁。
待御霄俯身欲夺斩因果之际,垂死的真涯子竟在闭眼前的最后一刻,死死扣住了他的手腕!而垂死之人爆发的力道,竟让那染血的手腕捏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响。
真涯子始终紧攥着不放,导致那御霄恼羞成怒之下,竟对着昏迷中的真涯子左右开弓连扇数十记耳光。后又反复强拉硬拽无果,那御霄索性一顿拳打脚踢。见拳脚相加仍无济于事,便认定此人已然气绝,这不过是尸身僵直之态——
殊不知那真涯子濒死弥留之际,脑海中浮现的竟是若曦的容颜,那个此刻尚被困在梵音幻境之中,那个令他魂牵梦萦长达近十年之久,那个穿越了千年思念的时空,爱恋了三生三世之女子!
那只青筋暴起的手始终紧握不放,即便其意识已然模糊。就在那御霄拔剑欲断其腕之际,一声娇嗔蓦然响起——师兄~这么久~怎么还没好嘛!这声音让真涯子在彻底陷入黑暗前恍然大悟:原来当年的神秘黑衣人便是御霄,而那个唤着师兄,此刻正在撒娇之女子,正是那段摄黎之女——段欣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