拈花道人轻抚长须,眉间忧色未散,却强展笑颜道:回来就好......他望着风尘仆仆的真涯子,眼底泛起欣慰的涟漪。自那凤羽神剑现世林栖山的消息传出之后,各脉散落在外的寻剑弟子已陆续归山,偏生还有几个得意门生杳无音信。其中唯独对自己的亲传弟子龙啸渊及眼前这位师侄最令他牵挂。想到龙啸渊那孩子临行前倔强的眼神,拈花道人因握拳的手太过于用力,而使指节不禁已微微发白。
此刻殿外竹影婆娑,仿佛还映着萧万扬执剑而归的英姿,回荡着紫瑶清脆的佩环声——这些年轻面孔的归来,总算让代掌门悬着的心放下大半。
茶烟袅袅间,真涯子说起那轮回幻境里的诡谲见闻。拈花道人手中茶盏微颤,青瓷映着他变幻的神色:虽有心理准备,却没有料到那浮沉山之轮回幻境.....竟凶险至此......他喃喃自语,忽又想起什么似的急问:那斩因果……
话音未落便化作一声长叹。他何尝不知,在这正魔交锋的乱局中,妖界白仁的洞府反倒成了最安稳的所在。只是想到尚缺的阴玉火莲,道人广袖下的手指不由攥得更紧了些……
真涯子轻声答道:暂托白仁前辈保管了。答毕,他指尖划过案几上未干的茶渍,画出一道蜿蜒水线,如今魔道动向不明,此法器......话音未落,忽见师叔面色骤变——方才还温润如玉的脸庞,此刻竟蒙上一层灰败。
师叔?真涯子迟疑片刻,突然望向殿外残阳,终是问出压在心底的疑惑:玄渊潭的天行健师兄......话音未落,窗外忽传来一声清越鹤唳。真涯子闻声望向玄渊潭的方向……
拈花道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暮色中此刻那方空荡荡的断桥,仿佛正无声诉说着新的隐忧。他轻叹一声,语气中透着几分沉重:风雨将至之际,连我玄极门都难以独善其身,何况其他门派?他摇了摇头,语气中透着几分唏嘘——师侄可知那乾坤宫,三百年来风光无限,向来争强好胜,可如今却......
师叔此话何意?真涯子急切追问道。只见那拈花道人神色一凛,缓缓道出那个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惊人消息:原来那乾坤宫主云阳道人贪得无厌,不仅暗中搜罗各派秘籍法宝,更将手伸向了各大门派的秘境钥匙。纵然真涯子早知此事在先,而却不知
此人自当年与佟枯祖遭遇战之后,这老道自此后行事便愈发的肆无忌惮与出奇的嚣张,足迹遍布三山五岳。乃至天下秘境。无论是酷暑寒冬,还是蛮荒绝域,都挡不住他的脚步。最终,竟让他在毒情谷绝爱洞深处,寻得了传说中的邪药心妙丸......
此人之前所为已令门下蒙羞,而后这般行径不仅招致正道唾弃,更激怒了魔教各派。尤其是毒情谷主的前得意弟子肥桦,在得知那云阳得手心妙丸后,立即联合多方势力展开追杀。近日江湖传言纷纭,有传言说那云阳身陷囹圄生不如死,更有传闻称他已命丧肥桦之手,据说正是被那肥桦用其绝爱咒与心妙丸双重折磨而亡。
天行健闻讯后,顾不得核实真假,匆匆辞别掌门水元真人便下山寻师去了。真涯子听到掌门名号,惊喜道:掌门师伯出关了?拈花含笑点头:正是。有掌门出关,又还有你御霄师叔坐镇——他年轻时便博览群书,对那乾坤宫混元法阵颇有研究。说到这里,拈花道人忽然话锋一转:对了,你可注意到御霄所布下的阵法与那天行健有何不同?
真涯子凝神观察片刻,结合先前之感受,恍然道:天行健师兄的阵法气势磅礴却需持续发力,而御霄师叔的阵法看似平静...他忽然顿住,眼中闪过明悟:实则暗藏杀机!无声处时时隐惊雷于波涛之内,平静下刻刻伏杀招于天地之间,这才是真正的大音希声、大象无形!拈花道人欣慰地含笑点头,眼中尽是赞许之色。
随即抚掌道:妙极!有他坐镇玄渊潭大阵,再加上掌门出关,你师叔肩上的担子总算......话音未落,眼角已漾起掩不住的笑意。
真涯子瞧得分明,这位师叔这般欢喜模样,心知他正在为卸下重担——甩脱那暂代掌门之职的烫手山芋而暗自庆幸。便恭敬作揖诚恳道:这些时日全赖师叔操持门中事务。掌门师伯闭关期间,若非师叔您......
他本想说若非师叔心系宗门,深明大义,临危受命等,岂料那拈花道人听在耳中,却品出另一番滋味——这分明是在说除却那掌门水元师兄外,门中再无第二人能担此重任!却见那拈花闻言顿时心花怒放喜上眉梢,眼角的皱纹里都堆满得意,暗想:好个知心师侄啊!竟道破老夫心事!他、他居然懂我?
咳咳,不待那真涯子将话说完,拈花道人已故作矜持地摆了摆手,眉飞色舞地截住了话头:这个嘛…这话倒也不尽然……老道捋着胡须,眼角眉梢都透着得意,显然将师侄的客套当成了对自己能力的盛赞——瞧瞧,连晚辈都看出了老夫实为掌门人的不二人选!
真涯子见状不解,可拈花那眉梢的喜色却早出卖了他。随即脱口而出:师叔何出此言?这些日子确实......
拈花悠悠道:代掌门之位琐事繁杂,老夫本不愿接……真涯子闻言,竟一时语塞,却见拈花突然正色道:这苦差事啊......却见那老道摇头晃脑,活像受了天大的委屈,那些琐碎杂务,若非情势所迫,老夫断不会接手!
说着拈花道人突然拔高语调,惊得真涯子一怔:但念及宗门不可一日无主,可某些人竟…竟还想与老夫争这等苦差?简直不知天高地厚!说到此处,他忽然咬牙切齿,显然是想起了与如月大师的旧怨。
真涯子试着劝解,却见师叔越说越愤懑,只得暗自叹息。此刻他忽然明悟:人心中的成见,往往从诞生那刻起就错了——只是当局者迷,可一旦入局者,谁又能够看得清呢?
望着拈花那涨红的脸,真涯子心下感慨道:人心中之成见便像这玄渊潭的雾,一旦升起,便再难看清事实本来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