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刚站稳脚跟,见传林已安然归来,晨曦转身欲离,却被传林一把拽住衣袖:你要去哪?晨曦轻叹:回青丘谷...传林突然想起方才那滔天邪气,急问道:以你千年修为,可敌得过那黄金竖瞳?晨曦苦笑坦言道:自然是…敌不过的。传林不由分说将她往屋里带:那还走什么!
晨曦眸中泛起忧色,可姐姐她...晨曦话音发颤,我怕她承受不住...传林闻言顿时僵住,羞愧地垂下头。就在这沉默的间隙,他猛然抬头喊道:我定护你周全!可举目望去,庭院空空,哪还有伊人踪影?
他仓皇四顾,嘶声呼唤,回应他的只有萧瑟风声。懊悔如潮水般涌来——方才本该……道一声有我在。可终究迟了一步,那个倩影已融入夜色,带着体贴的成全与苦涩的退让。
晨曦!晨曦!传林的呼喊在夜色中回荡。他懊悔不已,恨不能时光倒流,将那个单薄身影紧紧拥入怀中。可四下寻觅,唯有夜风拂过树梢的沙沙声。他明白,她是故意躲着他——既不愿他为难,更不忍见凤儿伤心。
桂树繁茂的枝叶间,晨曦蜷缩在阴影里。望着下方焦急寻觅的身影,她心如刀绞。情之一字最是折磨人,明知这段感情会令凤儿痛不欲生,却仍如飞蛾扑火般难以自持。爱与道德的天平在她心中剧烈摇摆,几乎要将她撕成两半。情丝缠绕间,她终于明白:当知晓传林对自己的情意远胜自己当初爱传林之际,她便再难容忍他心中还装着别人。爱本就是独占的痴狂,是眼里容不得沙的执念。
真爱本就是这般的自私。当她还以为传林虚情假意或者只是图一时新鲜之时,尚能容忍其他女子的觊觎;可一旦确认他真心相待,掏心掏肺来爱自己时,怎能在容得半分杂质?此刻她才明白,真正的爱里藏着最霸道的占有欲——能原谅世间万物,唯独不能原谅所爱之人的半点分心。与其说他无法全心全意只爱自己,甚至宁愿舍弃!
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院门咣当一声被推开,二门洞开处,一位青衣女子闯入视线。那及腰青丝,丰盈体态,桃花眼里漾着万种风情。晨曦不自觉攥紧衣袖——虽自负容貌尚可,却不得不承认这女子除肤色稍黯,姿容竟与自己不相上下。
酸涩在心底蔓延,她望着远处仍在呼唤自己的传林,晨曦此刻仿佛听见了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的声响。她紧蹙的眉间凝着化不开的焦灼,待看清来人后,整个人如离弦之箭扑进传林怀中。纤指死死攥住丈夫的衣襟,声音里带着颤抖:你可算回来了!快进屋歇着...话音未落便拽着人往屋里带。传林却似丢了魂的木偶般眼神空洞,
任少妇挽着手臂踉跄前行。晨曦藏在桂树后,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就这样看着那袭青衣将她的心上人搀进了内院……
桂影婆娑间,晨曦看着那对身影渐行渐远,罗袜不知何时已被树皮磨破。她强撑着重伤的身子调息,每运转一次周天,喉间就涌上一股腥甜。这痛楚无人知晓,即便传林...他又能懂几分?多年后当真涯子踏遍轮回,在某个露重更深的夜里,突然惊坐而起——原来当年自己的若曦心口剜去的血肉,从未真正愈合过。
她盘膝调息,方才为救传林耗尽的真气仍在经脉中灼烧。这痛楚不及心头万分之一——那个曾说生死与共的人,此刻正被别的女子揽在怀中。这般剜心蚀骨的疼……
而此刻的传林被凤儿扶进内室后,便如断线傀儡般倒在榻上,整整三日粒米未沾。这情形恰似许久之前别离时,晨曦被抽走的一缕魂,与传林缺失的那片魄,早已纠缠成解不开的同心结。山海可平,这刻入骨髓的相思,又岂是说断就能断?
屋内,传林像截枯木般直挺挺地躺着。凤儿望着丈夫凹陷的脸颊,指尖无意识绞着帕子。那日他归来时眼底的暗潮,眉间的郁色和恍惚,早在她心里砸出个血窟窿。帕子刺啦裂开一道口子,正如她此刻明镜般的心——这个男人的三魂七魄,早系在别人身上了。铜镜映出她惨淡的笑,原来红烛高照那晚,自己不过是个替身。
桂枝忽然簌簌一响,露水打湿了晨曦的衣袂。晨曦最终收回迈出的脚,青砖上洇开几滴暗色。她数不清这是第几次凝望那扇雕花门,那近在咫尺的门槛,隔着比瑶山更远的距离。夜风卷走一声叹息,枝头只剩半枚带血的指甲印。
卧房里的更漏滴到第三日寅时,传林盯着房梁的眼神,她捂着心口蜷在脚踏上,那里仿佛有把钝刀在慢慢旋。丈夫每个恍惚的眼神都像支毒箭,将她钉在名为局外人的耻辱柱上。
凤儿数着传林睫毛的颤动。他呆望承尘的眼神像把钝刀,一下下凌迟着她的五脏六腑。而枕边人梦里呢喃的那个名字,更是将她的心碾作齑粉。
传林...传林... 你看看我..……
当第二声呼唤钻进耳膜时,传林浑身一颤,如梦初醒般转向结发妻子憔悴的面容。那张被岁月和思念蚀刻过的脸庞,那双盛满泪水的眼睛依然闪烁着将他视若生命的深情。像刀子般剖开他的心脏。刹那间,十余年相濡以沫的光阴在眼前流转——
青梅竹马的初见,鸿雁传书的相思,义无反顾的奔赴,相濡以沫的扶持,生儿育女的欢欣...... 她提着嫁衣奔过田埂的晨露,产房里攥着他手的血痕,自己病榻前守候的星光。还有她侍奉双亲、教养儿女的日日夜夜。传林的喉结剧烈滚动着,滚烫的泪水灼痛了眼眶。 每一个画面都在拷问着他的灵魂……
凤儿颤抖的睫毛上挂着泪珠,却倔强地不肯落下。那里面映着他从未说出口的背叛。她咽下的何止是委屈?是比黄莲更苦的绝望,是比沉默更痛的宽容。那是把多少委屈嚼碎了咽下去的证明,最终都化作苦涩沉默的爱意。传林突然剧烈颤抖起来,这个曾为他熬干灯芯的女人,此刻连哭泣都保持着体面。 传林突然将她拥入怀中,熟悉的发香里混着陌生的战栗:喉间哽着千斤重的愧疚:这辈子...是我负了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