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你...传林喉头发紧。晨曦垂眸轻语:我叫晨曦...公子快些用餐吧。传林心头又是一震,她的言谈举止与自己如出一辙,竟连说话的语气都与自己极其相似…甚至饮食偏好都分毫不差。正惊疑间,晨曦已夹起一片牛肉递到他唇边:先吃些东西...话未说完便羞得耳根通红——自己怎会做出这般逾矩之举?这个动作让两人同时愣住。
晨曦心乱如麻,因心慌而指尖微微颤抖:为何会自然而然地吃他剥过的虾?为何会情不自禁喂他吃肉?自己怎会做出这般大胆举动?她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传林怔怔含住牛肉,只见他机械地咀嚼着,半晌才回过神来,结结巴巴道:我...我…你...见他这般模样,晨曦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那晨曦笑靥如花,传林竟看得痴了,慌乱间竟突然无端地抓起一叶小白菜送到晨曦唇边。四目相对间,晨曦居然鬼使神差地轻启朱唇接住,当传林指尖轻触晨曦红唇的刹那,一股电流骤然间窜过晨曦心头。
两人同时怔住,周遭仿佛只剩彼此急促的咚咚地心跳……
心跳如擂鼓,那因紧张与激动而颤抖的手,不经意擦过对方红唇时,那道电流般的酥麻瞬间席卷传林全身。他浑身又是一颤,却见眼前明眸皓齿的姑娘正欢喜地咀嚼着他喂去的小白菜。
传林不知如何解释方才这唐突之举,令人诧异的事发生了——初相识的两人竟像是着了魔:女子双颊绯红微启朱唇等待虾仁;男子手足无措间,却不由自主地剥着虾壳接连喂去。一个手忙脚乱地双手翻飞在青虾与虾壳之间,另一个娇羞地咀嚼着…这亲昵又自然而然的互动持续良久,直到姑娘饱食各类菜肴后,她竟也反手为男子剥虾夹肉、斟酒布菜。
两人举手投足间尽是缠绵,眼波流转处俱是缱绻,每个动作都流淌着无需言说的默契。没有一句废话,更没有半个多余的动作。宛若久别重逢的热恋情侣,更似相濡以沫的夫妻。这般情态浑若天成,连他们自己都未察觉,便在这不由自主间坠入了温柔旋涡。
这超越理智的亲昵来得猝不及防,却如春水漫堤般自然流淌。两颗心仿佛穿越轮回在此刻相认,绵绵情意连旁观者都为之动容。只是无人知晓,这段情缘或许会终将沉入深渊,又或许会化作永恒遗憾,亦或成为他们此刻心底最原始的期盼?
酒足饭饱后,传林与晨曦不约而同踱至酒肆外的罗丝桥畔。并肩立于桃花芳菲的河岸,任潋滟波光揉碎满树花影,落英纷飞点染春水。恰似他们心头翻涌的惊涛。远处集市的喧嚣恍如隔世,耳畔只余彼此急促的呼吸与咚咚地心跳。
长久的静默后,传林突然开口:小生有负姑娘厚爱,在下...已有家室。话音未落,他神魂俱震——漂泊半生的自己何来家室?眼前人分明是魂牵梦萦的心上人啊!然而骤然间那传林万卷书山的神识猛然间覆盖所有疑问——寒窗苦读的岁月猛然浮现,故乡确有一纸婚约正候着科举归人...
脑海中瞬间闪过某个身影正倚门望归,那是少年寒窗苦读时的姻缘……桃花瓣飘落水面激起涟漪,却盖不住他此刻心中翻涌的惊涛骇浪。
晨曦闻言怔在原地,泪光在眸中流转,轻声道:原是妾身福薄,本不该奢望。这红尘万丈,偏在这错的时间遇见对的人。浮生即已错逢了公子……她纤纤玉指轻抚过眼角泪痕,方才见公子眉间锁着家室之重,便知你我终究是...
她忽而展颜一笑,白狐特有的灵光在眸中流转:不瞒公子,我本青丘狐族——昨日随性游历至此,竟与公子在此相逢。能与公子共饮清茶,已是上天恩赐。一面之缘,已是三生有幸。
传林神色黯然苦笑道:姑娘既知我已有妻室,更该明白此刻这番剖白,反倒令我...他忽然攥紧衣袖,内子待在下情深义重,与内子十载夫妻,从未有过二心。可今日一见姑娘,竟...他顿了顿继续道:今日这般心思,实在愧对结发之情,又负了姑娘一片真心。
公子慎言!晨曦摇头打断话语,是妾身先动了妄念。亵渎了公子伉俪。她退后两步突然转身,衣袂翻飞间泪落如珠:这世间最苦,莫过于相逢恨晚。话音未落,素白身影已化作流光消失在酒肆帘幕之后。
传林望着青石板路上未干的泪痕,胸口如压千钧。远山叠嶂恰似他肩头重担,压得他几乎窒息。转眸见脚下江水滔滔,恰似他此刻心绪——情潮翻涌却终究要东流而去。这猝不及防的心动,究竟是前世未了的债,还是命运无情的戏弄?
这滔滔东流水,多像他此刻斩不断理还乱的心绪?方才那抹笑颜,分明是极度失落中的强颜欢笑——这究竟是前世未了的因果,还是今生徒增的劫数?
荒唐!他忽地扬手自掴,脸颊火辣辣的痛楚让他瞬间清醒过来。刹那间,往昔的记忆涌上心头,少年时的漂泊流离,寒窗苦读时,商海浮沉之际,挑灯补衣的结发妻。他悚然一惊,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无比惭愧,于是又狠狠地自掴三个耳光:荒唐至极!
圣贤书——发乎情止乎礼六字赫然在目。待收拾心神重返酒肆时,三楼雕花窗棂正漏下细碎光斑。午后暖阳透过窗棂,他强撑倦意翻阅书卷,倦意袭来,终是伏案沉沉睡去……
梦中依稀见到晨曦立于桃花树下,伸手却触到夫人递过来的温热的茶盏……
传林夫人眸中噙着泪,指尖发颤地指着他的鼻子道:这些年你魂不守舍,她在你心里就挥之不去吗?回应她的只有令人窒息的沉默。突然她将茶盏重重砸在案上,声音里淬着冰:你梦里唤她名字也就罢了,醒来枕上居然还沾着泪痕!她突然怒极反笑道:你就连清醒时,喊我的名字都能错喊成她的名字!她声音陡然尖利,更可恶的是,你看着我时,眼里映着的却是她的影子!她、她就那么令你难以割舍吗?!传林终于忍无可忍道:我说过要将她割舍过得话吗?!
你欺人太甚!——滚烫的茶汤迎面泼向了传林,传林猛地从梦中惊醒,下意识抹脸的手却突然僵住——指尖竟真沾着冰凉的湿意。只是不知那传林伸手抹去的,究竟是汗水,还是那未干的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