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行于鬼界之中,二人所见远超想象,饥渴永无止境。这里不仅寸草不生,最可怖的是那些鬼母,一胎竟能诞下数百鬼子。在这荒芜之地,哪来食物供养如此多的鬼子?那些饿鬼扭曲变形的躯体已令人毛骨悚然,更可怕的是它们永远处于极度饥渴中的痛苦模样。
那些外障鬼的惨状更是触目惊心:即便面对枯草树皮也无法进食。它们的腹部肿胀如鼓,双腿却细若枯枝,溃烂的皮肤包裹着枯萎的筋脉,脓血从干裂的伤口渗出。硕大的头颅摇摇欲坠,细弱的脖颈几乎支撑不住,乱发下的面容布满深深的皱纹。它们拖着不成比例的躯干,在焦土上留下道道血痕。
内障鬼的苦难则更为残酷:喉咙细如针眼,口中却喷吐烈焰。即便侥幸觅得食物,要么无法下咽,要么食物入腹即化作烈火,烧穿肚肠。更可怕的是,死亡并非解脱,业风一吹便会复活,继续承受这无尽的折磨。
饮食障鬼的遭遇同样悲惨。最绝望的也莫过于此——当它们拖着残躯跌跌撞撞扑向食物时,美食瞬间化为火焰、清泉转眼变为砂石等不可食之物。每一次希望都化作更深的绝望,每一次挣扎都带来加倍的痛苦。周而复始,永无止境。
目睹这一切,二人心知肚明:这都是业力使然。饿鬼道众生皆因前世贪婪吝啬,恶业深重,福报微薄,故所见所感皆随业力而变。它们的寿命飘忽不定,却注定要在痛苦中煎熬。临终时的一念嗔恨或贪婪,便可能堕入此间,承受这比死亡更可怕的折磨。
此情此景,令人毛骨悚然。若不想沦落至此,更须时刻警醒,即便不能广行善事,也当谨守本分,莫造恶业。否则一旦堕入此间,将永世不得超脱。
须知一念之差,更会直坠阿鼻地狱,那比饿鬼道更恐怖的无间炼狱,将永世不得超生。承受比这还要惨烈千百倍的折磨。二人目睹眼前惨状,只觉心如刀绞。饿鬼道众生在此间沉沦,哀嚎遍野的挣扎凄苦景象,令他们悲从中来却又欲哭无泪。
真涯子暗自思忖:纵使吗白仁前辈未再三告诫不可轻易施展道法,面对这炼狱般的景象,谁又能狠的下心出手?纷乱的思绪中,他们不自觉地加快脚步,转眼已至悬河岭鬼王殿前。
朱漆殿门紧闭,铜兽衔环泛着幽光。白菲菲指尖轻触门环,清脆的叩击声在死寂中格外刺耳。三次叩门无人应答,白菲菲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人呢?都哪去了?怎么连个鬼影都......话到嘴边又急忙改口,我是说,那些鬼卒都去哪儿了?
只见她蹙眉四顾:怪哉,竟连巡游小鬼都不见一个?真涯子神色凝重:方才心神恍惚,竟未察觉此处异样。这死寂......白菲菲会意点头,二人将大殿里外搜寻个遍,却连半个鬼影都未寻见。
殿内阴风穿堂,帷幔无风自动。真涯子剑眉微蹙四顾,忽见西南方有幽火明灭,突然以目示意。白菲菲凝望那飘摇灯火,轻声道:公子可曾注意到火光下的异常?
真涯子沉声答道:是水光,你且细瞧,那忽明忽暗的磷火,正映出远处一片暗沉水域。白菲菲眸光微动:想必那就是传说中的忧郁之海了。相传此海乃世间痴男怨女的泪汇聚而成,海中更有无情岛,由负心人的骸骨堆积而成。
白菲菲继续道:这一路未见阴兵厉鬼,倒像是专收孤魂的所在。此间又如此反常,鬼王殿何时成了空城?眼下这鬼王殿这般寂静,恐怕......真涯子接口:正是。鬼王若真为凤羽神剑设防,怎会任我们长驱直入?要么是布下天罗地网,要么......白菲菲冷笑:要么就是故意晾着我们,好叫我们知难而退。
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警惕。这诡异的宁静下,暗流正在涌动。真涯子凝视着远处那忽明忽暗的磷火,开口道:怕是请君入瓮的局。白菲菲道:那些消失的阴兵鬼将,此刻或许正蛰伏在那片忧郁之海。而这死寂,恰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征兆。
不错!真涯子沉声道:想必杀招就在前方!白菲菲二人一同望向那若隐若现的磷火处:想必前方那片忧郁之海,定然是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倘若你我二人在此处寻不得那鬼王,而后知难而退倒也无妨。如若你我二人前往那忧郁之海索取那玉钥,杀招必定埋伏于此。
正是!二人对视一眼,随即身形一闪,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两道人影破空掠过,远方的薄雾中隐约浮现出暗灰色的海平面。那飘忽不定的幽蓝与惨绿色光点并非灯火,而是游荡的磷火。在雾气中明灭不定。半透明的游魂在诡谲光芒的映照着,如水中浮沫般在海滩附近飘荡,或在上空徘徊,却始终不敢靠近海中那座阴森的孤岛。
忧郁之海的海岸渐渐显现,荒芜的沙滩上零星立着几株枯树。真涯子与白菲菲踏上海岸,脚下传来金属般的坚硬触感。苦涩的海风裹挟着咸腥气息扑面而来,白菲菲轻声道:果然苦涩难当。这由痴情泪水汇聚而成的海水,竟比想象中更为苦涩。
黑铁般的沙滩上,两行足迹深深浅浅地向前延伸。空气中弥漫着化不开的苦涩,阴冷的海风卷起细碎的沙砾。二人望着这片传说由痴情泪汇聚而成的海域,沉默如同岸边那些枯死的树桩。
白菲菲忽然发觉脸颊冰凉,原来泪水早已无声滑落。真涯子伫立岸边,任由凛冽的海风割着脸庞。自从与若曦分别后,他仿佛永远失去了温柔。此刻面对这片忧郁之海,竟生出莫名的熟悉感,恍若前世曾在此长久守候。恍惚间,他仿佛看见熟悉的身影在浪花间若隐若现。那些飘荡的游魂中,有个轮廓格外熟悉——模糊的面容正渐渐清晰,又转瞬消散在咸涩的海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