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世界的第二十一天,“无殇领地”的空气里,
多了一丝以往没有的、紧绷的躁动。
这种躁动,主要来源于昨天新来的那批“地精”。
他们和工程师吱吱那种躲在工具后面、沉迷计算的同族截然不同。
这帮家伙肌肉扎实,眼神里带着一股子没磨干净的凶悍,
即使在被分配了搭建营地的任务后,也依旧像一群误入羊圈的野狼,警惕地打量着周遭的一切,
尤其是对靠近他们临时营地的其他种族,会投去毫不掩饰的审视目光。
他们似乎自成一体,除了对那位被称为“长老”的老地精保持着绝对的尊敬,
对卢修斯颁布的《领地公约》也只是勉强遵守,带着一种“先看看再说”的观望。
那个地精长老,名叫格拉克,更是个人物。
他很少说话,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地精营地中央,
摩挲着他那根镶嵌着发光水晶的木杖,浑浊却锐利的眼睛仿佛能穿透人心。
他偶尔会和吱吱交流几句地精语,吱吱在他面前,
恭敬得像个小学生,但眼神里又带着一种面对未知技术的狂热。
沈无殇对此没什么表示。只要这帮地精不违反公约,不给她添乱,他们爱干嘛干嘛。
她只是觉得,领地的“生物多样性”有点过于丰富了,
吵杂的背景音里又混入了新的、不安分的频率。
她坐在老地方,试图屏蔽掉脑子里,关于“地精土法炸弹可能改进方案”的零星碎语(这显然是吱吱过于兴奋的心声),
以及远处地精营地里偶尔传来的、打磨金属的刺耳声响。
然而,【领地之心】的感知再次比她渴望清净的意志更先一步捕捉到了异常。
这一次,不是小股的窥探,也不是地精那种混乱中带着暴戾的气息。
而是一股沉重、疲惫、带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与悲怆,
却又顽强地凝聚在一起,如同受伤狼群般的气息,
正从西北方向,缓缓地、却又目标明确地向着领地靠近。
数量不少,而且……几乎个个带伤。
沈无殇缓缓睁开了眼睛。
又来了。
这次是什么?逃难的半人马?
被抄家的巨人?她这地方快成泽鲁斯大陆问题种族收容所了。
“宿主!宿主!高能预警!检测到高战斗力单位集群(重伤濒危版)接近!触发史诗级任务:接纳流浪的獠牙!”
系统的声音带着一种夸张的咏叹调,仿佛在播报什么历史性时刻。
一个设计得如同古老卷轴、边缘还带着燃烧痕迹的任务面板展开:
【命运任务:部落的余烬与新的火种】
【任务目标】:接纳并庇护兽人部落“黑崖”最后的幸存者。(0\/???)
【任务奖励】:【基础战阵合击术】,领地能量+8。
【失败惩罚】:系统将为您循环播放《霜狼挽歌》史诗级悲剧bGm,并同步模拟因您的拒绝,这批兽人残部在领地外被追兵剿杀、或是转化为凶残流寇不断骚扰领地的两种糟糕未来,片名分别为《血染的边界》与《无尽的麻烦》。**
沈无殇看着那“史诗级”、“命运任务”等字眼,只觉得额角青筋又在欢快地跳动。
还“流浪的獠牙”?听起来就不好惹。
而且奖励居然有8点能量?这通常意味着麻烦程度也是顶格的。
她面无表情地站起身。
阿土和卢修斯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对,快步走了过来。
石锤也拎着他的战锤从铁匠棚里探出头。
就连地精营地那边,格拉克长老也停下了摩挲木杖的动作,
浑浊的目光投向西北方,嘴角似乎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感兴趣的弧度。
当那群身影终于出现在领地边缘,穿过稀疏的林木,
清晰地暴露在众人视野中时,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是兽人。
大约三十个左右。
他们比人类更高大魁梧,灰色的皮肤上布满伤痕,
有些伤口深可见骨,只是用粗糙的布条或草药勉强包裹着。
他们的武器残破不堪,铠甲更是几乎没有完好的,
许多兽人甚至需要互相搀扶才能站立。
队伍中有几个明显未成年的小兽人,紧紧抓着成年兽人的皮毛,琥珀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和茫然。
他们就像一群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残兵败将,
每一个身上都散发着浓烈的绝望和……一种走到世界尽头的疲惫。
而站在所有兽人最前方,如同礁石般承受着所有目光的,是一个沈无殇不算陌生的身影。
银发,灰肤,琥珀色的兽瞳,耳后神秘的部落图腾——兽人战士,苍狼。
只是此刻的他,远比上次试探性地争夺猎物时要凄惨得多。
一道狰狞的伤口几乎贯穿了他的半个胸膛,虽然已经不再流血,
但翻卷的皮肉和缺失的一大块血肉,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他的一只手臂不自然地弯曲着,显然已经骨折,只用简陋的木棍固定。
他站在那里,身体因为伤痛和疲惫而微微颤抖,
但脊梁依旧挺得笔直,那双锐利的兽瞳,穿透空气,死死地盯住了沈无殇。
他的眼神里,没有了曾经的审视、战意或者好奇。
只剩下一种被碾碎了所有骄傲后,从灰烬中强行扒拉出来的、最后的、也是唯一的——祈求。
卢修斯快速低声道:
“大人,是兽人。看情况,他们的部落恐怕……”
阿土握紧了短矛,眼神里充满了同情和紧张。
石锤咂了咂嘴,同为战士,
他能感受到对方身上那股惨烈的气息,眼神里少了几分敌意,多了些物伤其类的凝重。
地精营地那边传来一阵骚动,那些地精暴徒们看着这群突然出现的、气势惊人的兽人,
明显露出了警惕和……一丝跃跃欲试?
格拉克长老则依旧面无表情,仿佛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戏剧。
苍狼深吸了一口气,那动作似乎牵动了他胸口的伤,让他眉头狠狠皱了一下。
他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握拳重重捶击在自己的胸口,发出沉闷的响声,打破了死寂。
“黑崖部落……亡了。”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没有任何起伏,却比任何哭喊都更让人窒息,
“贵族‘血橡木’……联合了异常的兽潮……我们,是最后的火种。”
他抬起兽瞳,目光扫过沈无殇,扫过她身后那些形形色色的面孔——
人类、矮人、地精、精灵。
“我,苍狼,黑崖部落最后的战士长。”
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抠出来,带着血丝,
“我看到了你的领地……不同种族,能在这里……活下去。”
他的目光在吱吱和格拉克那群地精身上停留了一瞬,似乎在确认什么。
“我们……无处可去。”
他终于说出了最核心的请求,巨大的屈辱感让他灰色的皮肤都有些发红,
“我请求……一块能活下去的土地,能让孩子……长大的地方。”
他再次重重捶胸,用尽最后的力气低吼道:
“代价是,我,苍狼,以及黑崖部落所有幸存者,永恒的忠诚与武力!”
“我们的骨头,将成为你领地最坚硬的墙!至死方休!”
他身后,所有还能站立的兽人,都跟着发出了低沉的、
如同宣誓般的呜咽和低吼,汇聚成一股悲壮而坚韧的力量。
人类领民们被这气势和惨状震撼,一时无声。
阿土眼圈有些发红。
卢修斯眉头紧锁,飞速计算着接纳这批兽人带来的巨大物资压力和潜在风险。
沈无殇依旧没什么表情。
忠诚?武力?听起来很厉害。
但她看着这群伤痕累累、老弱病残俱全的兽人,第一反应是——
治疗费用估计不低,粮食消耗肯定巨大,
还可能引来能覆灭一个部落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