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禄在人群中缓缓走出,素白锦袍似被晨雾濯过,袖口用银线绣着疏疏浅浅的竹影,随着他抬手整衣的动作轻轻晃。
他眉眼温润,如浸了晨露的玉,怎会有人将风度翩翩这一词表现的那么淋漓尽致?
秦北宸的背脊蓦地绷紧。他看着沈禄走向苏倾城的步子,每一步都像踩在他心尖上的月光。那温文尔雅的笑意,偏生衬得他像个莽撞的闯入者。喉间泛起涩意,他想开口,却见沈禄已停在苏倾城身侧,声音温润如玉,伸出手来邀请:“苏姑娘,可愿与我共闯丹会?”
他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真诚,像春日里最暖的光,可苏倾城望着他,她此时进退维谷——拒,伤了他的颜面;应,又该如何面对秦北宸的目光?
苏倾城还陷在错愕里,回神过来,她赌气般点头。秦北宸都能选择别人,她为何不行?
秦北宸的拳,悄无声息地握紧。
“既然如此,沈禄,咱们也去登记处!”苏倾城不再看秦北宸,而是微笑着,将手搭在沈禄手上。
苏倾城笑得那般好看,却不是对他,秦北宸的呼吸骤然沉了下去,像是被什么无形的手攥住了喉。
他眼睁睁看着苏倾城的手,搭在了沈禄的手腕上。那截手腕,素白锦袍的袍袖微微滑上去一点,露出一截腕骨,莹白如玉,却像一把烧红的刀子,狠狠扎进了他的眼底。
先前握紧的拳,指节捏得咯咯作响,青筋在他苍白的皮肤下暴起,如同一条条愤怒的蛇。
一股腥甜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开来,他几乎要控制不住那股从心底翻涌上来的戾气。
他想嘶吼,想冲过去,将苏倾城从沈禄身边狠狠扯回来!
秦北宸的视线,从苏倾城搭在沈禄手腕上的手,缓缓抬起,落在她决绝的侧脸上。他喉结滚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并肩而行,走向那所谓的“登记处”。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投入了万年冰窖,冻得麻木,又像是被扔进了滚烫的油锅,煎熬得快要碎裂。
低沉的冰冷的声音从喉咙里发出,他双目猩红的警告:“苏倾城!你敢去?别忘了你的身份!”
苏倾城前行的脚步一滞,很快又接着走,她苏倾城做事,从来都不看别人的脸色,从始至终只关乎本心!
她与沈禄一同站在登记处前,她侧目看了眼站在她旁边的沈禄,心里想着,秦北宸,刚才你站在这里,可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负责记录的两人,抬头看着苏倾城与沈禄,轻咳一声,“请两位报上姓名。”
“苏倾城。”
“沈禄。”
苏倾城低头看去,记录在上一行的,是“温兰、秦北宸”,她心底苦笑,还以为是带她出来散心,没想到之虐心。
记录好后,记录的人员递过来一张号码牌,“这是你们的号码牌,请妥善保管。”
苏倾城无暇接应,是沈禄接下的,他们是第三十六号。
沈禄将号码牌转递给她,她看了一眼淡淡道,“你收着吧。”
她抬眸时,目光却越过沈禄的肩头,径直落向不远处的秦北宸——他正与温兰并肩站在不远处,男人的身姿挺拔如松,硬朗轮廓在光下下显得格外冷硬,仿佛刚才那句警告仍悬在空气里,凝成无形的冰刃。
“苏姑娘,不好意思,沈某此举竟让您陷入两难。”沈禄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他顺着她的视线望去,见她盯着秦北宸的方向,眉头微皱。
“没有的事,你帮了我,我还未感谢你,你不用道歉。”苏倾城正在出神,却也接了沈禄的话。
她收回视线,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似自嘲,又似某种执拗的坚持。脚步迈出时,鞋跟在地板上敲出清脆的声响,一步步向秦北宸的方向靠近。
温兰正仰头与秦北宸说话,笑意温婉,而他只是漫不经心的应着,目光倒是一直在苏倾城身上,他猩红的眸子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苏倾城在距他几步远的地方故意放慢了脚步,却没有停下的意思,直至两人错开身,秦北宸才意识到不对劲,他一个健步上前,扯住苏倾城的手臂,急声问,“你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