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时，商宫兵器库的铜门便被推开了。沈绯瑶踏着朝露走进来，一眼就看到了堆在角落的玄铁——那是林小白从西域带回的宝贝，乌黑的矿石在晨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沉甸甸的，压得木架都微微发颤。
“绯瑶姐姐！早啊！”清脆的女声从熔炉边传来，林小白已经换了一身月白绫罗裙，裙摆绣着细密的齿轮暗纹，长发松松挽成一个髻，插着一支银质机关簪，既不失公主的华贵，又透着几分不羁的灵气。她手里正拿着一把特制的银钳，踮着脚往熔炉里张望，脸颊被炉火映得泛红。
沈绯瑶走上前，指尖轻轻划过玄铁的表面，触感冰凉粗糙，带着西域风沙的质感。“小白，你倒是起得早。”她笑着打趣，“这玄铁看着棘手，你可有头绪？”
林小白转过身，眼睛亮晶晶的，像藏着两颗星辰：“自然！我试过了，这玄铁得用三昧真火淬炼，寻常炉火根本熔不动它。”她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张折叠的图纸，展开铺在桌上，“你看，这是我根据西域火器炉改良的图纸，只要按照这个样式改造熔炉，不仅能烧出三昧真火，还能精准控温，保准把玄铁熔得恰到好处。”
沈绯瑶低头细看图纸，眼中渐渐亮起光芒。图纸上的线条清晰流畅，标注得极为详尽，连每个零件的尺寸都标得清清楚楚，显然是林小白耗费了不少心血才画出来的。“你这图纸，简直是为商宫量身定做的！”她忍不住赞叹，“不过改造熔炉需要不少材料，尤其是耐高温的琉璃瓦和精钢，咱们库存里的怕是不够。”
“琉璃瓦和精钢？”林小白摸了摸下巴，精致的眉头微微蹙起，“我记得山谷外围的集市上有个铁器铺，老板是个老匠人，手里应该有这些材料。不过……”她话锋一转，语气带了点无奈，“那老匠人脾气古怪，只认玄铁砂，别的东西都不换。”
“玄铁砂？”沈绯瑶一愣，“咱们哪来的玄铁砂？”
“我倒是带了一些回来。”林小白说着，从随身的锦囊里倒出一小撮暗红色的粉末，“但只有这些，怕是不够换多少材料。”
沈绯瑶看着那点玄铁砂，陷入了沉思。改造熔炉刻不容缓，无锋残余还在山谷游荡，多一件利器，宫门就多一分保障。玄铁砂稀有，商宫库存里确实没有，难道真的要去集市上碰运气？
“我去一趟集市。”她当机立断，“我是商宫统领，那老匠人总得给几分薄面。实在不行，我就用商宫的令牌担保，日后定用玄铁砂还他。”
“不行！”林小白立刻拉住她的胳膊，语气急切，“山谷外围最近不太平，无锋的人还在附近游荡，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我陪你一起去，我在西域学了不少防身的机关术，遇事也能搭把手。”
沈绯瑶看着她坚定的眼神，心中一暖。林小白虽是宫门长公主，却半点不娇气，当年执意去西域历练，如今归来，更是多了几分沉稳可靠。“好，那我们一起去。”她点头应允，“我带几个侍卫，路上也能有个照应。”
她刚走出兵器库，就撞上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金繁站在廊下，肩上的绷带已经拆了，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疤痕，脸色依旧冷峻，眼神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担忧。他本是奉命来兵器库巡查，却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沈绯瑶。
“沈统领要去哪里？”他开口问道，声音比平时低沉了几分，目光不自觉地扫过沈绯瑶身边的林小白，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林小白是宫门长公主，三年前远赴西域历练的事他早有耳闻，只是没想到这位长公主竟这般年轻，还和沈绯瑶如此亲近。
“去山谷外围的集市，买些改造熔炉的材料。”沈绯瑶如实说道，看到他，心中的阴霾散去了几分，“怎么？你有事找我？”
金繁的目光落在她身后的兵器库，又瞥了一眼林小白手中的图纸，语气带着一丝强硬：“集市附近有无锋残余出没，危险得很，你们不能去。”
“我们带了侍卫，不会有事的。”沈绯瑶不以为意，她知道金繁是担心她，可这件事必须去做。
“侍卫的武功参差不齐，遇到无锋的高手，根本护不住两位殿下。”金繁的声音沉了下来，“我陪你们去。”
沈绯瑶愣住了，她没想到金繁会主动提出陪她去。这几日，他明明一直在刻意避着她，怎么突然……
“不用了，你刚伤愈，还是好好休息吧。”她嘴上拒绝着，心里却泛起一丝甜意。
“保护统领和长公主是属下的职责。”金繁的语气不容置疑，“我去备马，半个时辰后在宫门口汇合。”
说完，他转身就走，不给沈绯瑶反驳的机会。沈绯瑶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嘴角忍不住扬起一抹笑意。
林小白凑到她身边，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她，眼底满是八卦：“绯瑶姐姐，这位金侍卫，就是你一直念叨的那个吧？”
沈绯瑶的脸颊瞬间红透，嗔道：“胡说什么呢！”
“我可没胡说。”林小白笑得狡黠，“你看他看你的眼神，明明就是在意你。还有昨天，他在兵器库门口那脸臭的，活像我抢了他什么宝贝似的，不是吃醋是什么？”
沈绯瑶的心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砰砰直跳。她想起金繁救她时的奋不顾身，想起他为她熬药时的笨拙，想起他送她防风花灯时的别扭，难道……他真的喜欢自己？
这个念头一起，就像野草一样，在她的心底疯狂蔓延。
半个时辰后，宫门口。金繁已经备好了三匹骏马，他自己骑了一匹黑马，另外两匹是温顺的白马，显然是特意为沈绯瑶和林小白准备的。
“两位殿下，请上马。”金繁扶着沈绯瑶的腰，助她上马。温热的触感从腰间传来，沈绯瑶的身体微微一颤，脸颊更红了。
林小白看得清清楚楚，偷偷捂嘴笑了笑，自己翻身上马，动作干脆利落，显然在西域历练时练就了一身好骑术。
三人骑着马，沿着石板路往山谷外围走去。清晨的风带着草木的清香，吹得人神清气爽。林小白性子活泼，一路上叽叽喳喳地讲着西域的趣事，从明教的圣火台讲到波斯的火器，听得沈绯瑶频频发笑。
金繁跟在她们身后，骑着黑马，沉默地护着两人。他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落在沈绯瑶身上，看着她被林小白逗得开怀大笑，眉眼弯弯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闷的。
他知道自己不该这样，林小白是长公主，是沈绯瑶的姐妹，她们亲近是理所当然。可他就是忍不住，忍不住嫉妒林小白能一直陪在沈绯瑶身边，能让她笑得那样开心，能分走她所有的注意力。
这种感觉，比看到她和其他侍卫说话时更让他难受。
到了集市，林小白拉着沈绯瑶直奔铁器铺。老匠人果然如传闻中那般古怪，任凭沈绯瑶好说歹说，就是不肯松口，只坚持要玄铁砂换材料。
“老丈，我乃商宫统领沈绯瑶，以统领令牌担保，日后定用双倍的玄铁砂还你，你看如何？”沈绯瑶耐心劝说。
老匠人捋了捋花白的胡须，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行不行，我只认玄铁砂，别的都不作数。”
林小白急了，从锦囊里掏出一把西域宝石，放在桌上：“老丈，这些宝石价值连城，比玄铁砂值钱多了，你就换给我们吧！”
老匠人瞥了一眼宝石，依旧不为所动：“姑娘，我要这些没用，我只要玄铁砂。”
两人正一筹莫展时，金繁突然开口了：“老丈，若是我能找到玄铁砂，你可否立刻将材料给我们？”
老匠人抬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只要你能拿来玄铁砂，多少材料都给你。”
“好。”金繁说完，转身对沈绯瑶道，“统领，长公主，你们在此等候，我去去就回。”
“你去哪里找玄铁砂？”沈绯瑶连忙问道，“玄铁砂稀有，可不是说找就能找到的。”
“放心。”金繁的眼神坚定，“我知道一处地方可能有，半个时辰后回来。”
说完，他转身就走，身影很快消失在集市的人群中。
沈绯瑶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心中满是担忧。她不知道金繁要去哪里找玄铁砂，更担心他会遇到危险。
“绯瑶姐姐，你别担心。”林小白拍了拍她的肩膀，“金侍卫武功高强，肯定不会有事的。再说，他这么积极，还不是为了给你分忧？”
沈绯瑶的脸颊微微发烫，没有说话，心里却甜丝丝的。
半个时辰后，金繁果然回来了。他身上沾了不少尘土，额头上沁着细密的汗珠，手里却捧着一个布袋，里面装满了暗红色的玄铁砂。
“老丈，你要的玄铁砂。”金繁将布袋递给老匠人。
老匠人打开一看，眼睛立刻亮了，连忙点头：“够了够了！你们要多少琉璃瓦和精钢，我这就给你们准备！”
沈绯瑶看着金繁疲惫的样子，心中一疼：“金繁，你去哪里找的？怎么弄得这么狼狈？”
金繁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语气平淡：“后山深处有个废弃的铁矿，里面藏着些玄铁砂，我去挖了点。”
沈绯瑶心中一震。后山深处不仅路险，还常有野兽出没，他竟然为了这些玄铁砂，冒险去了那里。
“你怎么这么傻？”她忍不住嗔道，语气中满是心疼，“找不到就算了，我们再想别的办法就是，何必冒这么大的险？”
金繁看着她担忧的眼神，心中一暖，嘴上却依旧嘴硬：“属下只是不想耽误改造熔炉的进度，毕竟这关系到宫门的安危。”
林小白在一旁看得真切，偷偷翻了个白眼，心里暗道：明明就是心疼绯瑶姐姐，还嘴硬。
老匠人动作麻利地备好了琉璃瓦和精钢，金繁让人将材料装车，三人准备返回商宫。
路上，沈绯瑶特意放慢了马速，与金繁并排而行。“金繁，谢谢你。”她轻声说道，“这次若不是你，我们还不知道要在集市耗多久。”
“保护统领和长公主是属下的职责。”金繁的声音依旧平淡，可耳尖却悄悄泛红。
“我知道，可我还是要谢谢你。”沈绯瑶看着他，眼神认真，“还有，以后不许再这么冒险了，你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
金繁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他侧头看向沈绯瑶，阳光洒在她的脸上，让她的轮廓显得格外柔和。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林小白突然策马赶了上来，笑着说道：“绯瑶姐姐，金侍卫，你们看，前面有个茶摊，我们要不要停下来歇歇脚？”
沈绯瑶点了点头：“好啊，正好歇歇。”
三人下马，走进茶摊。小二连忙上前招呼，倒上了三杯热茶。沈绯瑶端起茶杯，递给金繁：“快喝点水，看你渴的。”
金繁接过茶杯，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指，温热的触感让他心头一颤，连忙收回手，低头喝了口茶，掩饰自己的慌乱。
林小白看着两人之间的微妙气氛，嘴角扬起一抹狡黠的笑容。她故意说道：“绯瑶姐姐，其实我觉得金侍卫真的很靠谱，不仅武功高强，还这么细心。这次要不是他，我们还拿不到材料呢。”
沈绯瑶笑着点头：“是啊，金繁确实很靠谱。”
金繁的脸颊微微发烫，低声道：“长公主过奖了。”
就在这时，沈绯瑶突然想起什么，故意逗他：“不过，还是小白懂我，知道我想要什么材料，还陪我跑一趟。”
金繁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紧，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抬起头，看向沈绯瑶，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却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喝着茶。
沈绯瑶看着他的样子，心中暗暗发笑。看来林小白说的没错，金繁真的是在吃醋。
歇了片刻，三人继续赶路。一路上，金繁都沉默不语，脸色依旧有些阴沉。沈绯瑶看着他，心中既觉得好笑，又有些心疼。
快到宫门时，金繁突然勒住马缰，停下脚步。“统领，长公主，属下还有公务在身，就先告辞了。”他说完，不等沈绯瑶回应，就策马离去。
沈绯瑶看着他仓促的背影，眉头微微蹙起。她知道，金繁又在闹别扭了。
“绯瑶姐姐，你看他，肯定是吃醋了。”林小白笑着说道，“你要是喜欢他，就主动点，别让他一直憋着。”
沈绯瑶的脸颊微微发烫：“我知道。”
回到商宫，沈绯瑶让人将材料送到兵器库，便独自往侍卫营走去。她想去找金繁，想跟他说清楚，她心里在意的人是他。
可刚走到侍卫营门口，就看到沈岳带着几名长老走了过来。沈岳看到她，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绯瑶，你跟我来。”
沈绯瑶心中一紧，知道父亲肯定是为了她和金繁的事情来的。她跟在沈岳身后，走进了一旁的偏殿。
“绯瑶，我告诉你，你是商宫统领，是沈氏嫡系，绝不能和一个侍卫纠缠不清！”沈岳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金繁虽然武功高强，可终究是个侍卫，身份悬殊，你们根本不可能有结果。我已经警告过他了，让他离你远点，你也收敛点心思，别再让我失望。”
沈绯瑶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爹爹，感情的事情不能用身份来衡量！我喜欢金繁，不管他是什么身份，我都喜欢！”
“你简直不可理喻！”沈岳气得脸色铁青，“从今日起，不许你再去找他，否则，我就禀明执刃大人，撤了你的统领之职！”
说完，沈岳拂袖而去，留下沈绯瑶一个人站在偏殿里，心中满是委屈和不甘。
她走出偏殿，看着侍卫营的方向，眼中泛起了泪光。她知道，父亲的话像一道无形的墙，将她和金繁隔开。可她不会放弃，就算全世界都反对，她也要和金繁在一起。
而侍卫营的房间里，金繁正坐在桌边，看着手中的玄铁砂，心中乱成一团麻。沈岳刚才来找过他，警告他离沈绯瑶远点，语气冰冷而威严。
他知道，沈岳说的是对的，他和沈绯瑶身份悬殊，根本不可能有结果。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就是放不下她。
他拿起桌上的轻影刀，刀身的冷光映着他的脸庞，露出他眼底深处的痛苦与挣扎。
或许，他真的该离她远点，这样对她，对他，都好。
夜色渐深，商宫渐渐陷入沉睡。沈绯瑶和金繁，隔着遥遥的距离，各自心事重重。身份的差距，世俗的眼光，像两座大山，压在他们的心头。
可他们都知道，心中的爱意早已生根发芽，就算有再多的阻碍，也无法轻易熄灭。这场跨越身份的爱恋，注定不会平坦，可他们都愿意为了彼此，勇敢地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