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河将寒刃门主的尸身移出山洞时,晨雾正沿着山谷的褶皱缓缓流淌。苏映雪用剑挑开洞壁的藤蔓,露出一块嵌在岩石里的铜匣,匣身刻着细密的云纹,与寒刃令上的纹路如出一辙。
“这应该是历代门主的秘藏。”沈星河擦去铜匣上的青苔,指尖触到匣底的凹槽时微微一怔——那形状恰好能容下寒刃令。他将令牌嵌入凹槽,只听“咔哒”一声轻响,铜匣应声而开。
匣中铺着暗红色的绒布,静静躺着半卷残破的绢帛,边角已经泛黄发脆。沈星河小心翼翼地展开,上面用朱砂绘制着复杂的经络图,旁侧标注着晦涩的注解,末尾题着“寒刃心经·下篇”。
“这是……”苏映雪凑近细看,忽然指着图中一处节点,“你看这里的运功路线,与寻常内功恰好相反,倒像是在……吞噬自身内力?”
沈星河指尖划过绢帛上的朱砂线,眉头越皱越紧:“寒刃门的内功本以阴寒见长,但这残卷记载的功法太过霸道,强行修炼怕是会走火入魔。”他忽然想起门主临终前的眼神,那里面除了怨毒,似乎还藏着一丝恐惧,“或许当年的政变,就与这半卷心经有关。”
洞外忽然传来马蹄声,沈星河迅速将绢帛收入怀中,与苏映雪隐入洞侧的密林。只见十余名骑士身着玄甲,腰悬虎头令牌,正沿着山谷搜查,为首者手持画像,上面赫然是沈星河的容貌。
“是朝廷的人。”苏映雪压低声音,“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
沈星河想起与寒刃门门主交手时,对方曾提及“镇北王的密令”,心中豁然开朗:“寒刃门这些年替镇北王铲除异己,如今门主已死,他们是来斩草除根的。”
骑士们在洞口徘徊片刻,一名校尉模样的人踢开地上的血迹,沉声道:“看痕迹,人刚走不久,追!”
马蹄声渐远,沈星河才松了口气。他望着骑士们消失的方向,忽然道:“镇北王手握重兵,若寒刃门的事牵连到他,恐怕会掀起更大的风波。”
苏映雪从袖中取出一张舆图,在地上铺开:“我们得尽快找到心经的上篇。残卷里提到‘寒潭藏真’,江湖中最有名的寒潭,当属终南山的冰月潭。”她指尖点在舆图西北处,“从这里过去,需经三水县,那里是镇北王的封地,我们得换身行装。”
两人乔装成商贩,混入前往三水县的商队。一路晓行夜宿,沈星河时常取出残卷研读,越看越心惊——这下篇心经虽霸道,却暗藏破解之法,只是关键处被人用墨汁涂毁,隐约能辨认出“以阳克阴”四字。
“难道上篇心经记载的是至阳内功?”沈星河摩挲着绢帛上的墨迹,“涂毁这部分的人,显然不想让后人练成完整的心经。”
行至三水县界,商队忽然被关卡拦下。玄甲兵翻查货物时,一名兵卒的刀鞘不慎刮到沈星河的包裹,露出半角寒刃令的穗子。沈星河心中一紧,正要出手,却见那兵卒只瞥了一眼,便挥手放行。
“奇怪,他们似乎在找别的东西。”苏映雪低声道。
当晚在客栈歇脚,沈星河辗转难眠,索性起身到院中练剑。月光下,他依着残卷的心法运气,剑招间竟泛起淡淡的白霜,触到院中的梅树时,枝头的花苞瞬间凝结成冰。
“这样练下去,你的经脉会被寒气冻伤。”苏映雪披着外衣走出房门,手中端着一碗汤药,“这是天机阁的暖阳汤,能中和体内寒气。”
沈星河收剑入鞘,接过汤药一饮而尽,暖意顺着喉管蔓延至四肢百骸。他忽然想起一事:“苏姑娘,你说镇北王会不会也在找心经?”
“极有可能。”苏映雪望着窗外的月色,“寒刃心经若能练成,可抵千军万马,镇北王素有异心,得此功法如虎添翼。”
正说着,隔壁房间传来压抑的争吵声。沈星河贴墙细听,只闻一人低吼:“那半卷心经定在沈星河手上,王爷有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另一人冷笑:“三水县令已经布下天罗地网,他插翅难飞!”
沈星河与苏映雪对视一眼,悄然翻出后窗。客栈外的巷子里,数十名捕快正手持弓弩待命,为首者正是三水县令,他腰间悬着的令牌,与山谷中骑士的令牌一模一样。
“往东边走!”沈星河拉着苏映雪拐进狭窄的巷道,身后传来弓弦响动,箭矢擦着耳畔飞过,钉在砖墙上嗡嗡作响。两人穿街过巷,眼看就要冲出县城,却被一道高墙拦住去路。
“翻墙!”沈星河蹲下身子,示意苏映雪踩上肩头。苏映雪却按住他的肩膀,从怀中取出一枚烟花,扬手射入夜空。烟花炸开,化作一只银色的雄鹰,在夜空中格外醒目。
“天机阁的信号?”沈星河诧异道。
“附近有天机阁的据点。”苏映雪话音未落,高墙后传来绳梯坠地的轻响。两人攀梯而上,落入一片茂密的杏林,几名黑衣人手按刀柄,见是苏映雪,纷纷单膝跪地。
“苏护法。”为首者递上两匹骏马,“据点已备好马车,可直达终南山。”
沈星河翻身上马,忽然瞥见远处县衙的方向火光冲天,隐约传来厮杀声。他勒住缰绳:“是你们做的?”
黑衣人道:“只是引开追兵的小计。沈门主,我们快走吧,镇北王的精锐营已经出城了。”
两骑在夜色中疾驰,苏映雪忽然道:“残卷里的经络图,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她沉吟片刻,“天机阁的秘库里有本《异功考》,记载过一种‘噬元功’,运功路线与这心经极为相似,只是……”
“只是什么?”
“噬元功是西域魔教的邪功,练到极致会变成没有神智的怪物。”苏映雪侧头看向他,“你说,寒刃心经会不会与魔教有关?”
沈星河想起寒刃门的创派史,传说第一代门主曾在西域游历十年,难道那段时间与魔教有过交集?他正欲细问,前方忽然出现一队黑衣骑士,人数约有百人,火把将夜空照得如同白昼。
“是精锐营!”苏映雪抽出长剑,“他们的‘破阵弩’能穿透三层铁甲,小心!”
沈星河却忽然笑了:“正好试试心经的威力。”他翻身下马,长剑遥指骑士,体内寒气运转,地面竟凝结出一层薄冰。骑士们冲至十丈外,忽然纷纷落马,马蹄在冰面上打滑,阵型顿时大乱。
“就是现在!”沈星河拉着苏映雪跃上马背,从骑士们的缝隙中穿过。身后传来箭雨破空声,却被他用剑气凝成的冰墙挡住。
奔出数里,沈星河才勒住马,胸口却忽然一阵剧痛,喉头涌上腥甜。他捂住嘴,指缝间渗出鲜血,染红了衣襟。
“你强行催动内功,伤到经脉了!”苏映雪连忙取出伤药,“我早说过这功法霸道,你偏不听。”
沈星河咳出一口血沫,却笑了:“至少知道它能冻住马蹄。”他望着终南山的方向,夜色中群山如沉睡的巨兽,“冰月潭就在那片云雾里,等找到上篇心经,或许就能解开所有谜团。”
苏映雪替他包扎伤口,指尖触到他滚烫的皮肤,忽然轻声道:“不管遇到什么,我都陪你。”
沈星河心中一暖,正欲说话,却见远处又亮起了火把,比刚才的精锐营更多,如同一条火龙,正沿着他们的踪迹追来。他握紧长剑,月光在剑身上流淌,映出他眼中的决绝。
看来这场关于心经的追逐,才刚刚开始。而终南山的冰月潭底,又藏着怎样的秘密?沈星河不知道,但他知道,无论前方是刀山火海,他都必须走下去——为了寒刃门的清白,也为了揭开那段被尘封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