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卖会的尘埃尚未落定,“复兴会”卷走的巨额资源和“新序之地”吸纳的人心与物资,如同两道方向相反的洪流,在末世这片干涸的土地上冲刷出新的沟壑。然而,林疏月关于“尸潮母体”和“最终净化”的警告,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让顾九黎无法安心消化战果。
“复兴会”显然掌握了更多关于末世本质的信息,他们抛出的“逃生舱”概念,无论真假,都成功制造了恐慌,并掠夺了大量“流动性”。顾九黎虽然用“生存权拍卖”扳回一城,但他很清楚,这种依靠信息不对等和恐慌情绪维持的“信用”是脆弱的。一旦“超级尸潮”并未如预料般到来,或者“新序之地”在危机中表现不佳,刚刚建立的信用就会瞬间崩塌。
他需要一种更稳定、更普适的“一般等价物”,一种能够超越单个势力信用、甚至在危机中依然保值的“硬通货”,来锚定“新序之地”的经济体系,并以此为基础,构建更强大的影响力。
他的目光,落在了营地内储量日益增多,但用途相对单一的物品上——脑核。
脑核,源自变异生物和丧尸,蕴含着最纯粹的本源能量,是异能者修炼、某些设备驱动的核心资源。它几乎被所有幸存者认可其价值,获取难度与其中蕴含的能量成正比,本身具有一定的“稀缺性”和“价值尺度”。
“是时候推出‘脑核本位’了。”顾九黎在核心会议上宣布。
他计划进行货币改革:正式发行“新序币”,每一单位“新序币”直接锚定一定量的标准能量单位脑核(例如,一单位新序币对应一颗最低阶普通丧尸脑核所含的能量)。贡献点将逐步退出流通,可按固定比例兑换为新序币。所有内部交易、税收、薪酬,都将以新序币结算。同时,开放新序币与脑核的自由兑换通道,确保币值稳定。
“这能行吗?”侯小利有些疑虑,“脑核的价值也会波动,不同属性的脑核价值差异很大。”
“所以我们初期只锚定最普通、数量最大的无属性脑核作为基准。”顾九黎解释道,“同时,我们会建立官方评估和兑换体系,对不同属性、不同能量的脑核给出官方指导价。关键是树立‘新序币’等于‘标准能量’的概念!只要人们相信拿着新序币就能随时换到等值的能量(脑核),我们的货币就有了坚实的价值基础。”
更重要的是,一旦“新序币”凭借“脑核本位”和“新序之地”的信用成为区域内的硬通货,顾九黎就相当于掌握了这个区域的“金融霸权”!他可以通过调节新序币的发行量、调整兑换比率,无形中影响甚至控制其他势力的资源流动。
货币改革的消息一经公布,再次在“新序之地”内部引发震动。但这一次,由于有贡献点体系的铺垫和“脑核”本身的公认价值,阻力远比想象中小。人们很快接受了这种更“实在”的货币,尤其是当官方兑换点敞开大门,可以用脑核随时兑换新序币,也可以用新序币兑换各种物资(包括紧俏的活力块)后,新序币的信用迅速建立起来。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就在“新序之地”全力推行货币改革,试图稳定内部、构建金融壁垒时,“复兴会”再次出手了。这一次,他们的手段更加隐蔽和狠辣。
他们并没有直接攻击“新序之地”,而是派出了大量伪装成流浪商队或小型搜索队的人员,携带大量伪造的新序币,悄然渗透到“新序之地”的势力影响范围,以及那些与“新序之地”有贸易往来、开始接受新序币结算的中小型据点。
这些伪币制作精良,几乎可以乱真,而且同样蕴含着微弱的、模拟出来的能量波动(利用某种技术手段),普通人甚至低阶异能者根本无法分辨。这些伪币被用来大肆采购粮食、药品、燃料等基础生存物资,出手阔绰,几乎不计成本。
起初,“新序之地”外围市场和盟友据点还为此欣喜,以为迎来了大主顾。但很快,问题出现了。大量伪币涌入市场,导致了剧烈的通货膨胀!
原本十新序币可以买到的压缩饼干,价格很快被炒到了二十、三十甚至五十新序币!物价飞涨,市场秩序大乱。那些手握真币的普通幸存者和小型团队,发现自己辛辛苦苦赚来的钱迅速贬值,购买力急剧下降,怨声载道。
更可怕的是,随着伪币泛滥,关于“新序币即将崩溃”、“新序之地滥发货币”的谣言也开始四处传播。恐慌之下,人们纷纷涌向“新序之地”设立的官方兑换点,要求将手中的新序币兑换回脑核——挤兑发生了!
“首领!不好了!兑换点外面排满了人!我们的脑核储备消耗速度太快,快顶不住了!”侯小利急匆匆地跑来汇报,脸色煞白,“外面物价飞涨,伪币泛滥,我们的信用……快要崩了!”
这是典型的金融攻击!“复兴会”利用伪币制造通胀,引发挤兑,试图一举摧毁“新序之地”刚刚建立的货币体系!
顾九黎眼神冰冷。他走到指挥室的窗口,看着下方兑换点前黑压压的、群情激愤的人群。他能感觉到,一种名为“信任”的东西,正在迅速流失。
“慌什么。”顾九黎的声音依旧平稳,“他们想玩货币战争,那我就陪他们玩到底。”
他转身,一连串命令迅速下达:
“第一,立刻关闭所有官方兑换点的脑核兑出业务!宣布因技术升级,暂停新序币与脑核的实物兑换,但新序币内部流通和购买力不变!同时,提高所有官方出售物资的价格,与黑市价格看齐甚至略低,但只接受新序币交易!”(稳定币值预期,切断挤兑渠道,同时用物资回收货币)
“第二,张魁,带你的人,立刻控制所有通往外界的主要通道,严格盘查所有携带大量新序币出入的人员,重点搜查那些‘商队’,发现伪币,连人带币全部扣下!”(物理隔绝伪币输入)
“第三,周明远,全力分析伪币的能量模拟技术,找出其破绽,尽快开发出便携式检测设备!”(技术反制)
“第四,侯小利,你亲自出面,对外发布公告:第一,严厉谴责伪造货币行为,宣布即日起启用带有新型防伪标识和能量烙印的第二版新序币,旧版币限期兑换新版币。第二,宣布‘新序之地’将无限量收购粮食、药品等核心物资,价格……按旧版币计价,但上浮百分之五十!并且,只收旧版币!”(回收旧币,稳定物价,甄别伪币)
这一系列组合拳打出,混乱的局势暂时被稳住。
关闭兑付虽然引发了不满,但提高了官方物资价格并只收新序币,相当于变相承认了新序币的购买力,避免了信用彻底崩塌。严格盘查有效遏制了伪币的继续流入。而无限量收购物资并用旧版币支付,则是一个精妙的做空陷阱!
“复兴会”想要做空新序币,必然囤积了大量伪币(以及可能趁乱吸纳的真币)。顾九黎现在用较高的“旧版币”价格无限量收购核心物资,等于给了这些“空头”一个“平仓”的机会——他们可以用手中的伪币和真币,来兑换实实在在的、在末世永远硬通的粮食和药品!
如果“空头”们拿着伪币来兑换,正好落入陷阱,伪币被回收,无法再扰乱市场。如果他们拿着真币来兑换,虽然能换到物资,但也消耗了他们的真币储备,削弱了其进一步做空的能力。而“新序之地”付出物资,回收了货币(包括伪币),稳定了物价,虽然短期亏损,却保住了货币体系的根基。
这是一场心理和资源的博弈!
果然,公告发布后,市场出现了诡异的一幕:官方收购点前排起了长队,许多人拿着大把的“旧版新序币”前来兑换粮食。周明远团队连夜赶工出来的简易能量检测仪发挥了作用,大部分伪币被当场检出没收,持有者被扣押审讯。少数混在其中的真币交易则被履行。
几天下来,“新序之地”的物资储备肉眼可见地下降,但市面上的伪币也大幅减少,物价开始回落,恐慌情绪逐渐平息。那些没能及时“平仓”的“空头”,手里攥着大量即将作废的旧版伪币和真币,欲哭无泪。
“复兴会”这次阴险的金融攻击,被顾九黎以果断甚至有些惨烈的方式,艰难地化解了。
然而,付出的代价也是巨大的。物资储备的消耗,信任的重建,都需要时间。
就在顾九黎稍稍松了口气,准备着手推行第二版新序币时,林疏月再次不请自来,她的脸色比以往更加苍白,甚至身形都有些微微晃动。
“你的‘脑核本位’……想法很好。”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但是……你忽略了一点。”
“什么?”顾九黎皱眉。
“脑核……不仅仅是能量源。”林疏月抬起眼,冰蓝色的眼眸中仿佛有无数数据在破碎重组,“它……还是‘涅盘协议’的……数据载体和……执行单元。以它为本位,相当于将你的金融体系,直接嫁接在了……毁灭程序之上。”
顾九黎心中剧震!
林疏月似乎还想说什么,但身体猛地一晃,几乎站立不稳。顾九黎下意识地伸手扶住她,触手之处,一片冰凉,甚至能感觉到她体内能量的剧烈冲突和紊乱。
“你……”顾九黎看着她痛苦蹙眉的样子,到嘴边的质问咽了回去。
林疏月靠在他手臂上,急促地喘息了几下,才勉强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小心……‘清理者’……他们……不是来净化……是来……收割‘成熟果实’的……”
说完,她头一歪,竟在顾九黎怀中晕了过去。
顾九黎抱着昏迷的林疏月,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颊和微微颤动的睫毛,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脑核是毁灭程序的一部分?
清理者在收割果实?
林疏月的状态……
他意识到,自己以为的金融战争、势力博弈,可能都只是浮于表面的浪花。水下隐藏的,是更加黑暗、更加致命的真相。
而怀中的这个女人,既是这真相的关键,也可能是一枚随时会引爆的……炸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