罐头的味道像锯末混合着盐巴，但在饿极了的人嘴里，胜过任何珍馐。就着冰冷的纯净水，顾九黎小队成员们沉默而迅速地补充着体力。仓库里只有咀嚼声、吞咽声和压抑的喘息声，气氛并没有因为获得补给而轻松多少。每个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瞟向那个闪烁着倒计时的触摸屏——【债务倒计时：71:48:22】。
鲜红的数字像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每个人心头。100信用点，三天内，拿什么还？还不上，那个冰冷的“债务追索协议”会是什么？被永远困在这里？被拆解成零件？还是像垃圾一样被清除？
“老板，我们怎么办？”李莎吃完最后一口罐头，低声问道，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枪柄，仿佛这样才能获得一丝安全感。
顾九黎没有立刻回答。他靠在冰冷的货架上，闭着眼睛，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高利贷他见过，甚至操纵过，但向一个远古人工智能系统借高利贷，还是第一次。这种债务，暴力违约是下下策，常规的“搞钱”手段在这个封闭的地下遗迹几乎无效。
唯一的出路，似乎只剩下一条——在这个“基石网络”的规则体系内，找到漏洞，实现“债务重组”，或者……“技术性破产”。
他重新走到触摸屏前，开始仔细研究上面的每一个选项，每一行提示文字。除了基本的兑换功能，屏幕上还有一个【查询】选项和一个【网络服务（受限）】的灰色图标。
他点开【查询】。
界面跳转，出现几个子选项：【债务详情】、【兑换记录】、【设施地图（残缺）】、【规则说明】。
他先点开【债务详情】。
【债务人：未注册访客（临时标识码：delta-7x9）】
【债务金额：100信用点（本金50+利息50）】
【到期时间：（系统标准时）72小时倒计时】
【追索协议：逾期未清偿，将启动设施内部防御系统锁定债务人位置，并派遣清收单位执行强制清偿程序。清偿方式包括但不限于：信息剥离、能量抽取、资产扣押（包含生物资产）。】
“清收单位”、“强制清偿”、“生物资产”……这些冰冷的词汇让所有人不寒而栗。这根本不是借贷，这是卖身契！
顾九黎脸色阴沉，又点开【设施地图（残缺）】。屏幕显示出一张极其简略的线条图，只标注了他们所在的“7号仓库”，以及连接仓库的几条通道，通道尽头大多是“未知区域”或“权限不足”。唯有一个靠近仓库的、标记为“低级维护车间”的区域是亮着的，旁边还有一个小注释：【可进行基础装备维护与简单制造（需消耗信用点或材料）。】
制造？顾九黎心中一动。如果能制造出有价值的东西，是不是可以卖给这个系统换信用点？
他立刻点开那个灰色的【网络服务（受限）】图标。屏幕弹出提示：【当前节点权限过低，无法连接主干网络。可用服务：本地物资清单查询、基础制造蓝图浏览（需解锁）。】
“蓝图浏览？”顾九黎尝试点击。
屏幕跳出一个列表，但大部分条目都是灰色的【权限不足】。只有最上面几个最基础的条目是亮着的：【简易过滤器制造】、【标准能量电池充能（需提供废电池）】、【金属材料初步精炼】。
都是些低级技术，而且需要原材料和信用点才能启动制造。靠这些东西，想在三天内赚到100信用点，简直是天方夜谭。
难道真的山穷水尽了？
顾九黎不死心，他的目光再次投向【规则说明】。他要像分析一份充满陷阱的金融合同一样，逐字逐句地抠字眼。
规则说明很长，充满了拗口的术语和条件从句。大部分是关于兑换比例、违规行为界定之类的。但顾九黎注意到了一条不太起眼的条款：
【……债务清偿方式包括但不限于信用点支付、高价值物品抵押、完成系统发布的特定任务等。具体清偿方案可根据债务人实际情况，由系统评估后动态调整……】
动态调整！由系统评估！
这意味着规则并非一成不变！有谈判的空间！
关键点在于“高价值物品”和“特定任务”！什么是系统认定的“高价值物品”？除了信息和能量核心，还有什么？而这个“特定任务”，又是什么？系统会发布任务吗？
一个大胆的计划开始在顾九黎脑中成型。
他需要主动“创造”价值，或者“发现”价值，来触发系统的“动态评估”！
他转身对林疏月和冈特说：“林博士，堡主，仔细检查这个仓库！不要放过任何细节！看看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哪怕是看起来像垃圾的零件，或者墙上的刻痕，任何不寻常的地方！李莎，带人检查通道入口和那个维护车间，注意安全，看看有没有隐藏的空间或者线索！”
他要对这个前哨站进行一次彻底的“资产清查”！
队员们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立刻行动起来。林疏月拿出各种微型探测仪，开始扫描货架、墙壁和地面。冈特则凭借对机械的熟悉，仔细检查那些废弃的管道接口和线路槽。李莎则带着两名队员，小心翼翼地进入通往维护车间的通道。
顾九黎自己也没闲着，他再次将手按在触摸屏上，这次不是抵押知识，而是尝试进行“沟通”。他集中精神，向这个冰冷的系统传递意念——不是乞求，而是展示“价值”和“潜力”。
“系统，听着。我们不是普通的流浪者。我们拥有你所不知道的外界信息，拥有应对各种威胁的经验，甚至……接触过‘基石网络’之外的其他强大存在（指蘑菇之王和乐子人）。强制清偿对你是损失，合作才能实现价值最大化。我们需要任务，需要能够展示我们价值并获取信用点的机会！”
他反复传递着类似的信息，就像一个濒临破产的公司cEo在向银行展示重组方案和未来盈利预期。
起初，系统毫无反应。但就在顾九黎几乎要放弃时，屏幕突然闪烁了一下，那条关于债务清偿的规则说明文字，微微亮了一下。
有戏！
就在这时，林疏月那边有了发现！
“顾九黎！过来看！这个货架底层有个隐藏的夹层！”林疏月的声音带着兴奋。
顾九黎立刻跑过去。只见林疏月挪开几个空箱子，货架底层一块看似一体的金属板居然可以滑动。推开后，里面是一个小小的空间，放着一个布满灰尘的、巴掌大小的黑色金属盒子，盒子表面没有任何标识，但材质看起来非同一般。
“这是什么？”冈特凑过来。
顾九黎小心地拿起盒子，很沉。他尝试打开，盒子是密封的，没有明显的开关。但当他的手指接触到盒子表面时，他体内的【规则嘲讽系统】突然轻微震动了一下，似乎对这个盒子有反应！
几乎同时，仓库的触摸屏发出了“嘀”的一声轻响！
顾九黎回头看去，只见屏幕上竟然出现了一个新的、闪烁着黄色惊叹号的提示！
【检测到未登记高密度信息存储体（损坏状态）。】
【该物品可提交系统进行修复与解密评估。评估通过后可折算为信用点或用于抵扣部分债务。是否提交？】
高密度信息存储体！还是损坏的！
顾九黎心脏狂跳！这就是“高价值物品”！虽然损坏了，但系统愿意评估！
他没有立刻选择“是”。而是拿着盒子，再次走到触摸屏前，传递意念：“系统，我们找到了有价值的东西。但我们要求先了解任务选项！我们需要知道，除了提交物品，还有什么方式可以赚取信用点？我们需要看到你的诚意！”
他在进行一场危险的博弈，用这个意外发现的“筹码”，逼迫系统给出更多选择，而不是被动地接受一个可能很低的收购价。
屏幕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计算。几秒钟后，一行新的文字缓缓浮现：
【根据债务人现状及持有物品，触发‘债务重组’临时选项。】
【选项一：提交损坏信息存储体。系统进行修复评估后，根据信息价值折算信用点（预估范围：10-200点）。债务清偿后多余点数返还。】
【选项二：接受‘设施维护’系列任务。清理指定区域威胁，修复基础功能模块。根据任务完成度支付信用点奖励（单个任务奖励5-20点）。】
【选项三：探索‘未知区域’（标记于地图）。收集环境数据与异常信号。根据数据价值支付信用点（价值待定，风险极高）。】
任务出来了！而且有三个方向！
顾九黎快速分析：
选项一，赌运气。盒子里的信息可能价值连城，也可能一文不值。而且一旦提交，就失去了主动权。
选项二，稳妥但收益低。靠做任务赚100点，时间可能不够。
选项三，高风险高回报。探索未知，符合他喜欢冒险的风格，但风险太大。
能不能……组合一下？
“系统，我们选择先尝试选项二和选项三。同时，我们保留这个信息存储体作为最终偿付保障。我们需要更详细的任务说明和风险评估！”顾九黎试图争取最优条件。
【请求合理。】系统似乎认可了这种谈判策略，【提供‘设施维护’任务清单及‘未知区域’基础扫描数据。请注意，任务接受后如未完成，将视为违约。】
详细的清单和数据流涌入屏幕。
顾九黎看着屏幕，又看了看手中沉甸甸的黑色盒子，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技术性破产的危机暂时缓解，现在，他有了操作的空间。
这场与远古AI的债务谈判，进入了新的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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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