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魔殿前广场,气氛肃杀到了极致。
广场中央,三丈高的白玉台临时搭建而起,司主北辰真人独立其上,北斗星辰法袍在护城大阵流转的光芒映照下,散发出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严。台下黑压压站满修士,粗略看去不下五百之数,修为最低也是金丹后期,更多是元婴期气息——各大家族代表、各大宗门长老、散修顶尖强者几乎云集于此。空气仿佛凝固,只有粗重呼吸与甲胄兵刃偶尔碰撞的轻响。
林清悦与萧夜离赶到时,立刻感受到无数目光聚焦。她契约神兽、力抗魔君分身的事迹,显然已在一定范围内传开。好奇、审视、探究、忌惮、甚至隐晦的贪婪……种种情绪交织成的无形压力,比魔君分身的威压更让人不适。
两人不动声色,寻了处靠边的位置站定。林清悦能感觉到,玄冥在她识海中传递来一丝警惕,而肩头的九幽,则将头埋入羽毛,气息收敛到了极致。
片刻,又有数道强横身影降临,落在高台之上,与北辰真人并列。其中一人身着柳家服饰,面容阴鸷,正是柳家此次在镇魔城的最高主事者、元婴后期的柳元宗。他目光扫过台下,尤其在林清悦身上停留一瞬,眼底闪过一丝冰冷的算计。
“诸位!”北辰真人的声音响起,不如何洪亮,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魔渊异动,凶魔现世,黑风峡裂缝已成心腹大患!据最新探查,裂缝深处已隐隐形成魔巢雏形,且有空间坐标波动,恐有连通其他魔渊地域之险!若任其发展,不出旬月,此地将成魔涌不竭之地,镇魔城危矣,后方亿万人族疆域危矣!”
台下响起一片压抑的吸气声。魔巢!空间坐标!这意味着,这条裂缝可能从一条“缝隙”,演变成稳定的、双向通行的“门户”!
“故此,经我等与四大家族、各宗代表紧急商议,决意行险一搏!”北辰真人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决绝的铿锵,“趁魔巢尚未完全稳固、魔君分身初临力量未复之际,集结精锐,主动出击!目标——深入黑风峡,直捣裂缝核心,不惜代价摧毁魔巢,至少也要重创其空间结构,延缓成型时间!”
主动出击!深入魔窟!这无疑是一场九死一生的豪赌!
台下众人脸色各异,有的跃跃欲试,有的面露惧色,更多的则是沉默与凝重。
“此次行动,代号‘破釜’!”北辰真人继续道,“自愿参与,需金丹巅峰以上修为,且需精通遁术、阵道、攻伐或守护神通。参与者无论成败,战功十倍计!若能建功,戍卫司宝库、四大家族及各大宗门秘藏,任选其三!若有不幸,其家族、宗门将受永世庇佑,资源倾斜!”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但面对魔君分身和可能更恐怖的魔巢,这赏赐更像催命符与抚恤金。
一时间无人应声,广场上一片死寂。
柳元宗见状忽然冷笑一声,上前一步阴恻恻开口:“司主所言极是,此诚危急存亡之秋,正需英雄豪杰挺身而出。我柳家,愿遣三名元婴客卿、五名金丹死士参与!”
这话一出顿时引来不少侧目,柳家这次倒是“深明大义”。
紧接着,楚家、火家等势力陆续有人表态,愿意派出部分精锐。天衍宗、玄天剑宗等大宗门也有长老或真传弟子出列。很快,自愿者队伍扩大到近百人,但元婴修士不足二十,且多为初期、中期。
北辰真人眉头微蹙。这些力量面对可能存在的魔君分身和未知的魔巢守卫,依旧显得单薄。他目光扫过台下,似在寻找着什么。
就在这时,柳元宗的目光再次投向林清悦和萧夜离所在的方向,嘴角勾起一丝不怀好意的弧度,朗声道:“听闻天衍宗林清悦师侄身怀奇兽、天赋异禀,能以金丹中期修为硬撼魔君分身而不死,实乃我辈楷模!如此实力若参与‘破釜’行动,必能成为一支奇兵!还有这位萧夜离小友,实力深不可测、雷法通神,若能加入,定能大增胜算!”
他这是直接将两人架在火上烤!以金丹修为参与元婴为主力的敢死队,几乎等同于送死。而特意点出林清悦的“奇兽”和萧夜离的“深不可测”,更是包藏祸心——既逼迫他们表态,又进一步将他们推到风口浪尖,引来更多潜在觊觎。
无数道目光瞬间如同实质的探照灯,聚焦在两人身上。有期待,有质疑,有幸灾乐祸,也有不忍。
林清悦心中怒火升腾,这柳元宗分明是借刀杀人!她正要开口,一只温热而有力的手轻轻按在了她的肩膀上。
萧夜离上前一步,将她挡在了身后。
他抬头望向高台上的柳元宗,眼神平静无波,却仿佛蕴含着万钧雷霆,让柳元宗脸上的假笑都微微一僵。
“柳长老谬赞了。”萧夜离的声音不高,却清晰传遍广场,“清悦师妹确有过人之处,但她修为尚浅,且兄长重伤未愈,此刻心境不稳,参与如此行动恐非明智。至于在下……”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北辰真人微微拱手:“司主,晚辈萧夜离确有一法或可增强‘破釜’行动之胜算,但需借助一些特殊资源,且……需得知晓裂缝核心处的确切空间坐标与魔巢结构。不知戍卫司目前探查,到了何种程度?”
他没有直接答应也没有拒绝,而是提出了一个听起来更具建设性、也更显高深的问题。
北辰真人深深地看了萧夜离一眼,缓缓道:“我等已遣‘影卫’冒死潜入,传回部分信息。裂缝核心处魔气已液化,形成一片‘魔潭’,魔巢便在其中孕育。魔潭四周有七十二根‘魔源柱’构成大阵,汲取地脉与裂缝魔气,稳固空间、滋养魔巢。若能破坏半数以上魔源柱,或能动摇魔巢根基,甚至引动空间崩塌、重创裂缝。”
他手一挥,一道由光影构成的简易地图出现在半空,标注出魔潭和部分魔源柱的大致位置。
萧夜离凝视着光影地图,眼中紫芒微不可察地一闪,似乎在快速计算、推演着什么。
柳元宗见萧夜离避重就轻不肯就范,阴声道:“萧小友,现在可不是卖弄学识的时候。若有良策不妨直言,若只是推脱之词……”
他的话被萧夜离抬手打断。
萧夜离收回目光看向柳元宗,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刀:“柳长老似乎对在下格外关心。也罢。”
他忽然转向广场上的所有人,声音陡然变得宏大、威严,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凌驾于众人之上的尊贵与疏离:
“吾名萧夜离,并非什么隐世家族子弟。”
他微微仰头,周身气势轰然爆发!不再是金丹巅峰的波动,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与更高层次法则相连的浩瀚威仪!虽无实质的修为提升,但那源自灵魂深处、历经无尽岁月的上位者气息,却让所有人心神剧震!连高台上的北辰真人和几位元婴巅峰长老,都为之动容!
紫金色的电弧不受控制地在他发梢、衣角跳跃,发出细微的“噼啪”声。他掌中,一枚非金非玉、造型古朴、表面流转着玄奥星辰纹路的令牌虚影,一闪而逝!
但就是这惊鸿一瞥,却让识货之人瞬间脸色大变!
“那是……‘诸天星巡令’?!”一位出身古老世家的元婴长老失声惊呼。
“萧……夜离……上天界,三十三天之一,紫霄天,萧家?!”另一位见多识广的散修巨头,声音都带着颤抖。
上天界!紫霄天萧家!
这七个字如同九天惊雷,在广场上空炸响!
所有看向萧夜离的目光,瞬间从审视、质疑,变成了极致的震惊、敬畏,甚至恐惧!上天界,那是传说中的地方,是此界修士飞升后的去处!而紫霄天萧家,即便在上天界,也是威名赫赫的顶级世家!
柳元宗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浑身僵硬,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他……他竟然在逼迫一个上天界的世家少主去送死?!
萧夜离无视了众人的反应,目光平静地看向北辰真人,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清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北辰司主,我可以参与‘破釜’行动。但我的目标,不是破坏魔源柱,而是……那魔巢核心,可能存在的‘空间锚点’。”
“以此界之力,纵是摧毁魔巢,魔渊气息侵蚀已深,裂缝终难完全弥合。唯有寻到其跨界锚定的‘坐标基点’,以我紫霄萧家秘传的‘断空神雷’将其摧毁,方能真正斩断这条通道,至少保此地千年无虞。”
他微微一顿,目光扫过台下噤若寒蝉的众人,最后落在林清悦写满惊愕的脸上,语气缓和了些许,却带着一种宣告般的坚定:
“此行凶险异常,我需一精通空间之道、且能与我力量共鸣之人辅助。”
“我选,林清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