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外,脚步声渐渐远去,抑制剂的味道越来越淡。
嫦小娥抱着布兔子,在黑暗中睁着眼睛。
四周彻底静了下来,黑暗越来越浓,像化不开的墨水。
嫦小娥把布兔子搂得更紧。
它耳朵上缝补的线迹硌着脸颊,是黑暗中唯一的实在触感。
隔壁的金属舱突然传来沙沙的轻响,那是笔尖擦过纸面的声音。
声音很轻,轻到难以捕捉,但小萝莉却能清楚的听到——她的感知一向很敏锐。
嫦小娥知道,66-1又在写日记了。
66-1是个很温柔的大哥哥,总是会跟她聊“外面”的世界。
大哥哥说,“外面”有月亮和会开花的树。
嫦小娥屏住呼吸,指尖在兔子的额头上蹭了蹭,爬起身,蹑手蹑脚的向着墙壁走去。
走到墙前,小萝莉背靠着墙,缓缓蹲下。
这道凉硬的墙后,藏着唯一会对她温柔的人,是比布兔子更让她安心的存在。
药剂的钝痛还在四肢蔓延,嫦小娥却不敢闭眼,怕一睡着就被拉去冰冷的实验室。
她靠着墙,想象大哥哥说的月亮——是不是像白大褂胸前的纽扣那样圆?开花的树会不会飘着像一样的花瓣?
想着想着,眼眶突然一热,滚烫的泪水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顺着脸颊滑进嘴里,又咸又涩。
她慌忙咬住布兔子的耳朵,想把哭声咽回去。
可越忍,委屈和恐惧就越汹涌。
那些被针头扎进皮肤的刺痛、被白大褂呵斥的战栗、对“外面”世界既渴望又胆怯的迷茫,全都跟着泪水翻涌上来。
细微的呜咽声还是从喉咙里漏了出来,像受伤的小猫,又轻又痛,怕惊扰了任何人,唯独希望墙壁后的大哥哥能听见。
她把脸埋进兔子毛茸茸的肚子,泪水浸湿了布料。
嫦小娥攥着兔子的爪子,对着舱壁小声啜泣:“大哥哥……我怕……我想看看真的光……”
墙壁那头,后小羿死死贴着舱壁,想让小萝莉能听到一点自己的动静,哪怕只是呼吸声,或许也能让她安心些。
两人就这样隔着一堵墙,背靠背静静地坐着。
嫦小娥把布兔子抱在膝头,脸颊贴着毛茸茸的兔身,呼吸轻轻拂过布料,带着未干的泪痕。
就在这时,她胸口的梅花胎记突然发出柔和的金色光晕。
一道略带慵懒的声音毫无征兆的在嫦小娥脑海中响起。
“你是谁?这是哪?现在是什么时候?”
嫦小娥被吓了一跳,呜咽声戛然而止。
“谁……谁在说话?”她怯生生地在心里回应,眼泪还挂在睫毛上。
脑海里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慵懒:“我在问你,这具身体的主人,小家伙。”
话音落下,梅花胎记的光晕骤然亮了几分。
嫦小娥突然感到一阵暖流涌遍全身。
那些被针头扎过的伤口不再刺痛,喉咙里的哽咽感也淡了许多。
她能清晰地“看见”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朦胧的少女身影。
那是沉睡了十多年的蓝星意志。
“我……我叫66-2……”嫦小娥弱弱的回答道,声音依旧带着哭腔,却比刚才多了一丝微弱的勇气。
“这里是……是白色的房间,他们总给我打针,我想出去看光……”
“打针?”那道声音的慵懒散去些许,染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为什么要打针?”
……
地下监测室内。
负责人山田猛地站起。
此时,屏幕上的星能数值再次突破了仪器的测量上限。
并且,比嫦小娥出生时的反应更加剧烈。
没过多久,白大褂们争相向着儿童房赶去。
杂乱的脚步声撞在金属走廊上,混着白大褂们急促的争执。
“快点!星能数值还在飙升,这次突破临界点后居然没回落,稳定度远超之前的所有记录,实验终于有实质性进展了!”
领头的白大褂攥着数据记录仪,屏幕的绿光映在他紧绷的脸上,语气里满是按捺不住的急切,脚步快得几乎要踉跄。
儿童房里,嫦小娥也听见了外面的声音,身体瞬间绷紧,刚平复些的颤抖又涌了上来,下意识把布兔子搂得更紧。
脑海里,蓝星意志的声音褪去了慵懒,染上几分冷冽,那朦胧的少女身影也凝实了些许。
经过刚刚短暂的接触,蓝星意志已经搞清楚了现在的情况。
眼下这个自称66-2的人类小女孩天生亲和火,木,水,光这四种元素。
这样的四元素亲和体质,在目前的蓝星确实算得上是“顶级天才”,所以蓝星意志当年留下的“火种”产生了误判,以为嫦小娥就是第四星界耗费了亿万年孕育的天才,于是降临在在她身体里,沉睡了三年半。
但现在来来,嫦小娥显然不可能是第四星界耗费了亿万年时间孕育的那位“顶级天才”。
可再怎么说,蓝星意志也在这具小小的身体里沉睡了三年半,多少与她产生了一些羁绊。
“小家伙,我许你三个半的愿望,不管是财富还是力量,只要你说,我都能帮你实现。”
蓝星意志在脑海中望着这个缩在布兔子怀里、睫毛还挂着泪珠的小小身影,眸间冷冽渐散,多了几分沉缓的温和。
她在这具身体里待了三年半,作为交换,她会送给对方三个半的愿望。
蓝星意志相信,这对于蓝星上任何一个生命体来说,都是一份天大的机缘。
毕竟,这可是来自星球意志的承诺,这是在别的星球上,无数生命体挤破头都得不到的东西。
可眼下这个人类小女孩,却毫不费力的获得了这天大的机缘。
嫦小娥愣愣地眨了眨眼,泪珠顺着脸颊滑到下巴,却没再往下掉,小手攥着布兔子的爪子,怯生生地在心里回应:“大……大姐姐?”
她不知道这声音的主人是谁,只知道对方能给她安全感,比隔壁的后小羿更能驱散恐惧。
突然,白大褂们的争吵声停在房门外。
紧接着,是钥匙插进锁孔的脆响,冰冷的光线顺着门缝透进来,在黑暗里划开一道刺眼的口子。
嫦小娥心中一紧。
她知道,门开后,等待自己的又将是痛苦的实验。
“我要许愿!”
此时,嫦小娥顾不上怀疑脑海中的声音,直接开口,许下两个愿望:
“我要忘记这里的一切,我要和大哥哥一起到‘外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