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辞是在一片温暖的阳光和清脆的鸟鸣中醒来的。这一觉睡得前所未有的沉,仿佛将连日来的疲惫与惊惧都涤荡干净。她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却莫名让人心安的精致天花板。
记忆回笼,昨夜的一切清晰起来,但不再是冰冷的恐惧,而是沈砚卿那双沉稳的眼眸和他构筑的这片安全港湾。她起身,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走到落地窗前。麓湖在晨光下波光粼粼,远山如黛,景色美得如同油画。
卧室的门被轻轻敲响,是何姨温和的声音:“楚小姐,您醒了吗?早餐准备好了,先生问您是在房间用,还是去楼下餐厅。”
“我稍后就下楼。”楚清辞应道。
洗漱完毕,她打开衣帽间,再次惊讶于沈砚卿的用心。里面不仅挂满了当季最新、尺码完全适合她的各类服饰,从干练的职业装到舒适的休闲服一应俱全,连内衣、配饰都准备得妥帖周到,品味极佳,显然是精心挑选,而非随意采购。这种无声的、渗透到生活细节的关照,让她心头微暖,又有些许无所适从。
她选了一套简约的米白色羊绒针织衫和浅色长裤,衣着舒适,却也勾勒出她清丽的气质。
下楼来到餐厅,沈砚卿已经坐在那里。他穿着深灰色的家居服,比平日西装革履时少了几分商界巨擘的压迫感,多了几分慵懒随和。他正看着手中的平板电脑,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
晨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落在他身上,柔和了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深邃的眼眸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与满足。
“睡得好吗?”他放下平板,声音带着晨起的微哑,格外磁性。
“很好。”楚清辞在他拉开的椅子上坐下,“谢谢你的……所有安排。”她指的不仅是衣物,更是这处庇护所和昨夜的守护。
“你安心就好。”沈砚卿淡淡一句,将一杯温度刚好的蜂蜜水推到她面前,“先喝点水,早餐马上来。”
早餐是精致的中西合璧,口味清淡却极其美味,显然考虑了她在惊吓和疲惫后的肠胃。沈砚卿吃得不多,大部分时间都在不动声色地照顾她,将她多看了一眼的小笼包轻轻挪近,为她添上喜欢的粥品,动作自然流畅,仿佛做过无数次。
这种细致入微的体贴,如同春日暖阳,无声无息地融化着最后的冰层。楚清辞安静地享受着这份宁静与照顾,心中一片宁和。
早餐后,沈砚卿并没有去公司,而是陪着楚清辞在花园里散步。阳光暖融融的,空气清新。
“苏律师醒了吗?状态如何?”楚清辞关心地问。
“醒了,精神恢复了不少。周允哲正在客院陪着他,做一些更详细的问询。”沈砚卿答道,“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楚清辞点点头。
在客院温馨的小客厅里,他们见到了苏墨澈。他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清明温和,只是眼底深处残留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惊悸。他看到楚清辞和沈砚卿一同进来,目光在两人之间微妙地停留了一瞬,随即露出一个温和而感激的笑容。
“清辞,沈先生,谢谢你们。”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很真诚。
“你没事就好。”楚清辞在他对面的沙发坐下,“感觉怎么样?他们有没有……”
“都是些皮外伤,不碍事。”苏墨澈摇摇头,打断了她可能的愧疚,“只是被关着,心里没底。幸好你们来得及时。”他看向沈砚卿,再次郑重道:“沈先生,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沈砚卿微微颔首,算是回应,目光却看向旁边的周允哲。
周允哲会意,开始汇报:“老板,楚总。我们和苏律师详细梳理了他被囚禁期间的细节。对方反复逼问关于他父亲苏明远先生遗留的、非常规的记录方式,或者他本人是否有什么特殊的、他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的‘标识’或‘习惯’。”
“标识?习惯?”楚清辞蹙眉。
“对,”苏墨澈接口,努力回忆,“他们甚至用仪器扫描过我的全身,特别是手指、视网膜,还取了血样。似乎……在寻找某种物理意义上的‘钥匙’。”
物理钥匙?血脉?这与沈砚卿昨晚的猜测吻合。
“还有一件事,很奇怪。”苏墨澈继续道,眉头紧锁,“他们有一次在审问我时,为首的那个人接了个电话,语气很恭敬,我隐约听到他重复了一个词……好像是‘青玉案’。”
“青玉案?”楚清辞和沈砚卿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疑惑。这像是一个代号,或者……一件物品?
“不是辛弃疾的词。”苏墨澈补充道,“他们当时的语境,更像是在说一个具体的物件或者指令。”
“青玉案……”沈砚卿低声重复,眼神锐利,“允哲,记下,重点查。结合‘信陵’符号和四象架构,看看有没有关联。”
“明白。”周允哲立刻记录。
楚清辞则想到了那枚青铜袖扣,她让周允哲取来证物袋。“苏律师,你看看这个,有没有印象?这是在‘时光慢递’咖啡馆你常坐的位置找到的。”
苏墨澈接过证物袋,仔细端详那枚袖扣,摇了摇头:“没有印象。这不是我的东西。”他顿了顿,努力回忆,“那天晚上,我确实感觉好像和人轻微碰撞了一下,但当时没在意……”
线索似乎又多了一条,却也更加扑朔迷离。青铜袖扣,“信陵”符号,“朱雀堂”,“玄龟”,“青玉案”,还有可能与血脉相关的“钥匙”……这些碎片化的信息,亟待一个核心将它们串联起来。
“对方如此大动干戈, ‘钥匙’所能打开的‘档案馆’,里面隐藏的东西,恐怕足以动摇他们的根基。”沈砚卿沉声道,目光扫过在场几人,“我们必须比他们先找到‘钥匙’和‘档案馆’。”
压力,无形中更重了。
从客院出来,楚清辞心情有些沉重。敌人的庞大和隐秘超乎想象,而他们掌握的线索却如此支离破碎。
沈砚卿看出她的忧虑,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陪着她慢慢走在花园的小径上。阳光透过稀疏的枝叶洒下斑驳的光点,周围安静得只能听到脚步声和偶尔的鸟鸣。
“别给自己太大压力。”良久,沈砚卿才开口,声音平静而有力,“这不是你一个人的战斗。我们有时间,也有资源,慢慢跟他们周旋。”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稳定人心的力量。楚清辞侧头看他,他走在身侧,身形挺拔,目光望着前方,侧脸线条在光线下显得坚定而可靠。
“我只是觉得,对手像一团巨大的迷雾,无处着手。”她轻声说出自己的无力感。
“迷雾再浓,也有散开的时候。”沈砚卿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她,目光深邃地看着她,“关键在于,我们是否站在同一处,是否彼此信任,共同面对。”
他的话语意有所指,指的是过去因信任危机而走的弯路,也指向未来。
楚清辞迎上他的目光,清晰地看到了他眼底的坦诚、坚定,以及那份深藏不露却毋庸置疑的守护。经历了生死考验,卸下了心防,她此刻无比确定自己的答案。
“我们是的。”她轻声回答,语气却异常坚定。
沈砚卿的唇角微微勾起一个清浅却真实的弧度,仿佛冰雪初融。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伸出手,极其自然地、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掌温暖而有力,包裹着她微凉的指尖。没有更进一步的亲密动作,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牵手,却仿佛有千钧之力,将两颗曾经疏离的心,牢牢地维系在了一起。
楚清辞没有挣脱,任由他牵着,继续漫步。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他的手心传来令人安心的温度。这一刻,什么“暗河”,什么“钥匙”,似乎都暂时被隔绝在这片宁静的庄园之外。
她忽然明白,所谓的“家”,并不一定是一个固定的居所,而是有一个人在身边,让你无论身处何地,都能感到心安和力量。
“我想……联系一下陈静女士。”走了一会儿,楚清辞开口道,“关于‘信陵’符号和‘青玉案’,或许她能提供更多的思路。上次我们拜访后,对方立刻有了动作,证明这个方向是对的。”
“可以。”沈砚卿点头,“让周允哲去安排,确保通讯安全和陈女士那边的防护。你需要什么资源,直接告诉允哲或者何姨。”
他将他的力量和信息网络,毫无保留地向她敞开,给予她最大的自主权和支持。
“好。”楚清辞应道,心中一片安定。
两人牵着手,走在阳光下的花园里,身影被拉长,交织在一起。前路依旧迷雾重重,危机四伏,但此刻,他们彼此依靠,仿佛拥有了穿透一切迷障的勇气。
朝露虽易曦,但共同迎接阳光的种子,已然在心田深处,悄然生根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