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嬷嬷眼中闪过一抹深深的疑惑与不解,但她深知大小姐行事必有深意,从不多问,只是愈发恭敬地垂首,低声应道:
“老奴明白。
小姐放心,老奴定会办得妥帖。”
与此同时,二夫人李氏因着骆静先前将嘉盛大长公主寿宴的宝贵机会让给了她的女儿骆婉,心中一直存着一份感激。
恰逢庄子上送来了些新鲜的野味,她特意挑了些品相最好的,派人给文绣院送了过去,以示亲近。
骆静收到后,并未独享,而是吩咐秋月用这些野味,
配以庄子上送来的新鲜山菌,精心熬制了一锅汤色奶白、鲜香扑鼻的菌菇野鸡汤。
她亲自带着食盒,先给老夫人送去一份,又去外书房给父亲镇西侯骆威送了一份,言辞恳切地说明这是二婶所赠野味,自己不过是“借花献佛”,聊表孝心。
老夫人喝着滚烫鲜美的热汤,看着孙女沉静乖巧的模样,想起她近日的“懂事”和“谦让”,心中愈发慰藉满意,对骆静的怜爱又多了几分。
镇西侯骆威虽忙于公务,对此等内宅小事未置一词,但看着那碗热气腾腾的汤,
再对比近日听到的关于骆静“知礼”、“孝顺”的只言片语,紧绷的脸色也微不可察地缓和了些许。
骆静这一举动,无声无息,却恰到好处地巩固了她在侯府最高长辈心中“识大体、顾大局、懂孝道”的正面形象。
而与文绣院日渐安稳、甚至隐隐透出兴旺气息的景象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兰馥院内的低气压。
白慧容因下巴那处不慎被木屑划破的伤疤尚未完全消退,
留下了一道淡淡的红痕,她心高气傲,自觉破了相,不便见客,整日闷在屋里,脾气愈发暴躁。
这日,她突然想喝一碗冰糖燕窝润喉,便吩咐大丫鬟去大厨房取。
谁知丫鬟去了许久才回来,端回来的却不是晶莹剔透的燕窝,而是一碗品相普通、甚至有些敷衍的银耳羹,言语间也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推脱和怠慢。
“表小姐,大厨房那边的管事妈妈说,近日府中要准备春季祭祀,事务繁忙,上等的血燕窝数量有限,需得紧着老夫人和侯爷、夫人那边先用……
让您先将就着用点银耳羹,滋阴润肺也是极好的……”
白慧容气得当场摔了羹碗,精美的瓷片和粘稠的羹汤溅了一地!
她胸口剧烈起伏,想要发作,却发现自己竟一时找不到由头!
下人的势利,如同最灵敏的温度计,最能敏锐地感知府中权势的细微变化。
骆静文绣院小厨房的设立,如同在她和骆静之间立起了一道无形的屏障,
将文绣院与其他院落区隔开来,也悄然改变着侯府后宅力量的对比。
她以往所倚仗的、来自姑母的偏爱和特殊待遇,在骆静这实实在在、独立自主的“小灶”面前,似乎正在悄然失色。
白氏近日忙于春季祭祀、各处田庄送来账目核查等繁杂家务,
加之摘芳阁事件后需要避风头,对骆静暂时采取了按兵不动的策略。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平静只是暂时的。
她那双阴沉锐利的眼睛,从未停止过算计,如同暗夜中的毒蛇,潜伏在草丛深处,
等待着下一个能利用温氏这把“软刀子”、给予骆静致命一击的绝佳机会。
风暴,正在平静的海面下积蓄着更强大的力量。
平静的水面之下,蓄积已久的暗流,终将寻找到最薄弱的环节,冲破阻碍,掀起滔天巨浪。
这日午后,春光明媚,骆静正在书房内临摹前朝名帖,笔尖沉稳,心绪宁和。
突然,帘子被轻轻掀起,孔嬷嬷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面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她快步走到书案前,压低声音,气息微促地禀告:
“小姐,出大事了!
老夫人院里的眼线刚刚冒险递出消息,辰少爷……他在外头偷偷养的那个外室,找上门来了!
带着身孕!”
骆静悬腕的笔尖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一滴饱满的墨汁不受控制地滴落在宣纸上,迅速洇开一小团浓重的污迹。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前世,长兄骆辰这件丑事闹得极大,不仅在府内掀起轩然大波,更一度牵连到父亲骆威的官声,是侯府由盛转衰的一个重要转折点。
她放下笔,拿起一旁的湿帕子,慢慢擦拭着指尖,声音平静无波:
“具体情况如何?
仔细说。”
孔嬷嬷语速很快,带着后怕:
“听说那外室姓南,叫南溪,是个唱曲儿的清倌人出身,被辰少爷偷偷安置在外头快一年了,如今已有了近五个月的身孕!
今日不知怎的走漏了风声,或是那南家贪心不足,其父母竟带着她,
直接堵到了侯府平日运送杂物、少有人走的西侧角门,嚷嚷着要认亲,要侯府给个名分!
声音极大,惊动了不少人!
万幸的是,当时恰被从外面回来的二夫人撞了个正着!
二夫人当机立断,没让他们在门口继续闹下去惊动更多路人,
也没声张,立刻让自己的心腹婆子连哄带吓,直接将那一家三口带去了老夫人的慈晖堂,封锁了消息!”
她喘了口气,继续道:
“侯爷那边已经被惊动了,听闻勃然大怒,已派人快马加鞭去衙门叫辰少爷立刻滚回来了!
夫人那边想必也得了信,这会儿怕是已经心急火燎地赶过去想法子补救了!”
骆静眼中寒光一闪。
二婶李氏这一手处理得极其漂亮!
既拿到了打压长房、在白氏心口插刀的把柄,又第一时间控制了局面,保全了侯府最起码的颜面,没让丑闻在门口彻底传开。
但侯府内里的震荡,这才刚刚开始。
“更衣,我们去祖母院里。”
骆静起身,语气果断。
这场注定要撕裂侯府平静表象的大戏,她不能错过,必须亲临现场,
看清每一个人的反应,尤其是白氏如何应对这场足以摧毁她儿子前程的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