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嚣狂暴的世界瞬间消失,江悠悠的脑海中只剩下一片冰冷黑暗的空间。她能感觉到仅剩的精神力如见底的蓄水池,却依旧被她将最后一滴都汇聚成耀眼的意志奇点。
采集术,发动!
感知以前所未有的霸道姿态扩散开来,覆盖龟甲前方二十米扇形区域,精准锁定了那成百上千个蠕动、嘶鸣的怪物。
“采集!”
这道命令,是脑海中一声无声的惊雷。
一股无形、不可抗拒的力量,降临在被锁定的区域。
意识之外的世界,出现了零点几秒的绝对寂静。
那些尖锐的叽喳、黏腻的爬行声、狂暴的嘶鸣,全部戛然而止。
前方区域内的所有生物,从最小的怪虫到三米多长的刀锋蜈蚣,尽数僵在原地。它们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细胞中的水分被强行剥离,生命力从最本质的层面被野蛮抽走。
蠕动的身躯迅速变得僵硬、焦黑,随即在微风中崩解为最细腻的灰色粉尘,无声地洒落,瞬间被脚下漆黑的泥沼吞噬。
仅仅一呼一吸之间,一片宽达二十米的死亡绝域,就从那片活生生的兽潮中被硬生生挖了出来。
奔流般的信息洪流冲刷着江悠悠几近干涸的意识:
【采集成功!获得‘腐烂的血肉’x2213】
【采集成功!获得‘低级生物甲壳’x1188】
【采集成功!获得‘微量毒素’x1312】
【采集成功!获得‘纯净的水’xml】
……
庞大的信息量如同万吨重锤,狠狠砸在耗尽的脑域。江悠悠猛地睁开眼,强烈的眩晕感席卷而来,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无数黑斑在她眼前狂乱舞动。
颅内爆发出一阵尖锐的、撕裂般的剧痛,那是精神力被彻底榨干、伤及本源的强烈抗议。
她一个踉跄,一声痛苦的闷哼从唇边逸出。
“走!”
她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声音嘶哑破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通路,已然打开。
眼前瞬间形成的荒芜,与几秒前那蠕动不休的兽潮形成了地狱与现实般的鲜明对比,深深震撼了疯铁。但江悠悠那声带着痛苦的命令,如同一记重锤将他从震惊中拽回现实。
看到她摇摇欲坠的样子,看到她脸上那毫不掩饰的虚脱,一股原始的恐惧与汹涌的保护欲瞬间攫住了他。
他再次发出一声撼天动地的咆哮,这一次,燃料是肾上腺素与被逼到绝境的疯狂。
初级狂暴技能在极致的压力下骤然突破,升级为中级狂暴!
(消耗 10 点精神力,短暂提升 20% 力量与速度,持续半小时,冷却一小时)!他甚至没时间去感受身体的变化,只是感觉一股更凶猛的力量从骨髓深处炸开。他放弃了用战锤划动,直接跳下龟甲,用肩膀死死抵住龟甲的后缘,双腿肌肉贲张,青筋如虬龙般盘踞,整个人化作一头发狂的巨兽。
他不是在推,而是在用整个生命的重量,撞开前路!
巨大的龟壳在他身后,如同一面攻城锤,在泥泞的沼泽中狂奔起来,黑色的泥浆被巨大的双腿踏得冲天而起。手臂的剧痛已然麻木,他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冲出去,必须把老大带到安全之地!
同样震惊的陈幼薇,在零点一秒后便做出反应。她没有丝毫犹豫,一把扶住身体摇晃的江悠悠,将她半拖半抱地安置在龟壳最中心的位置,自己则紧随其后,护在她身侧。
女孩苍白的脸上溅满黑泥与血点,眼神却如最冷的寒星。她像一尊不知疲倦的杀戮雕像,机械地斩落每一个从侧翼侥幸绕过、试图爬上龟甲的漏网之鱼。
铁樱也跳下了龟甲。她知道,此时此刻,多减轻一分重量,父亲就能多撑一秒,姐姐就能多一分生机。她咬着没有血色的嘴唇,在泥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紧跟着龟甲狂奔不止,瘦弱的身躯在巨大的龟壳阴影下,显得如此渺小又如此决绝。
他们冲过了江悠悠用生命开辟出的那片死亡通路。
身后,怪物的海洋在短暂的震慑后,被一种更加狂暴的集体意志所取代。一声饱含着集体愤怒的尖啸划破沼泽,兽潮再次汹涌,填补了那片空白区域,如同黑色的海啸,疯狂追逐着逃离的身影。
这支伤痕累累的小队,一头扎进了腐烂之河更深处,扎进了那片能见度更低、压抑得令人窒息的未知浓雾之中。
身后,死亡盛宴的喧嚣紧追不舍,如同一个索命的承诺,死死咬在他们脚跟。
疯铁的呼吸越来越粗重,每一次喘息都像是在拉动一个破旧的风箱。中级狂暴带来的力量提升正在飞速消耗他的生命力,视野开始阵阵发黑。
“那边!”铁樱忽然尖叫一声,她用尽最后恢复的一丝精神力,感知到侧前方百米处,有一块能量波动极其微弱的“空洞”。
那是一处被巨大古树根系与岩石拱卫出的天然洞穴,入口被垂落的藤蔓半遮半掩,在浓雾中若隐若现。
“冲过去!”陈幼薇的声音冰冷而短促。
疯铁闻言,发出了最后的怒吼。他将所有残存的力量都压榨进双腿,速度陡然又快了一线,如同一颗黑色的炮弹,带着巨大的龟甲,狠狠撞向那处洞穴。
轰!
龟甲的前端撞碎了洞口的几根石笋,巨大的冲势将他们一股脑送进了黑暗的洞穴深处。
“堵住!”
陈幼薇在落地的瞬间便嘶声喊道。
疯铁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转身将那面巨大的龟甲死死卡在洞口。龟甲的大小与洞口惊人地契合,像是一块量身定做的墓碑,将外界的光亮与喧嚣彻底隔绝。
做完这一切,中级狂暴的效果瞬间褪去。无边的疲惫与剧痛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疯铁高大的身躯晃了晃,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洞穴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陈幼薇靠在冰冷的岩壁上,双臂控制不住地颤抖,虎口早已被震裂,鲜血混合着泥水往下淌。她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肺部火辣辣地疼,但她的眼睛,依旧死死盯着被龟甲封死的洞口方向。
铁樱瘫坐在地,泪水混合着脸上的污泥,无声地滑落。她先是看了一眼昏死过去的父亲,又看向被陈幼薇护在身后的江悠悠。
江悠悠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双目紧闭,眉头紧蹙,即便在昏迷中,也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她的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如同最上等的瓷器,却脆弱得仿佛一触即碎。
这是她们第一次看到如此脆弱的江悠悠。
那个永远冷静、永远强大,仿佛无所不能的背影,此刻也倒下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攫住了铁樱和陈幼薇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