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廖泽阳习惯性的从噩梦中惊醒,他坐在床榻之上缓了好久才重新核定好自己的身份和所处的环境。
长期的潜伏生活使他还不能完全融入目前这种安稳日子。
他的居所很大,里面的陈设和布置也与其他房子不同,到处都是木质的架子,上面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文书。
这本是稽查书北队的文件库,廖泽阳暂时借住在这里。
袁耀听说廖泽阳不想去官员宿舍,只想住在文件库里,便特意命人从库房内抬了一张当初缴获合肥士族的床榻,给他使用。
这床榻很是名贵,据正藏处的人介绍,这床甚至比袁耀用的还要好上不少。
袁耀还命人重新整理了文件库,腾出了一个区域给廖泽阳居住,很多装饰和家具也是一并赏赐了过来,装修的颇为讲究。
这些事令廖泽阳十分感动,暗下决心一定要将稽查处的差事做好,以报答袁耀的恩情!
廖泽阳坐了好一阵才站起身,他先洗了把脸,提了提精神跨步迈出了卧房。
这是一个三间砖房的小院子,廖泽阳的卧室在东厢房,对面还有一个房间是侍卫和执勤人员居住的地方。
中间最大的房子便是工事房,稽查处北府现在就在那里办公。
本来这三间房都是分给稽查处北队办公的,但廖泽阳现在没有成家,也不想去官员临时宿舍居住,于是便直接住在了东厢房。
院子里修的十分整齐,草坪和花园修建的也很漂亮,应该是有人经常维护。
顺着石头路,尽头便是一个月亮门,那里长期有两名侍卫站岗。对面不远处还有一个月亮门,那里便是稽查处南府。
“廖大人早!”张顺看到廖泽阳出来便立刻上前打招呼,他好像等在这里有一阵子了。
廖泽阳面露笑容拱手回礼,心中极为疑惑。
距离衙门上班至少还有一个时辰,他这么早来而且站在自己门口,肯定是有要事商议。
廖泽阳下意识的用眼睛扫了扫周围的环境。
院子里的人不多,只有三名值夜班的差役正在做交接。
“张队率来的倒是早,正好和我一起去餐堂吃早饭。”廖泽阳笑着走近张顺,然后亲热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两人彼此说笑聊天缓步走出了北府的小院。
刚到人少的地方,张顺便贴近廖泽阳低声道:“昨夜西城居民区发生一起刺杀案,六名死士,两人被那家百姓当场格杀,剩余四人在巡逻队围捕下服毒自尽.......”
廖泽阳的脚步下意识的顿了顿,但依旧面无表情沉吟不语。
半晌,他才低声问道:“所杀何人?”
张顺摇了摇头:“具体还不清楚,昨夜诸葛瑾大人连夜审讯了这家百姓,但却没有将一人带走收监!”
廖泽阳眉头皱起,但步伐依然十分平稳。
如此大案,诸葛瑾作为合肥令居然连一个人都没有收监,这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
六名死士,刺杀一家平民,而且还被反杀了两个,问题实在太多。
“玄翎卫可曾介入?”廖泽阳轻声问道。
“昨晚诸葛大人已经用行文通知了玄翎卫,但白府君如今不在合肥,是龙骧卫司马朱琳接下了这件公事......”
龙骧卫指挥使是袁耀,副指挥使是白翠微,而日常的管理便在司马朱琳的手中。
朱琳本就做过玄翎卫九江郡指挥使,是玄翎卫的元老。再加上她是白炎的妻子,龙骧卫又负责宫廷宿卫和治安,如同袁耀的禁卫军一般。
朱琳接下此等发生在合肥的刺杀大案倒也合情合理。
廖泽阳点了点头,此事绝不简单背后恐有滔天阴谋,他初来乍到并不想参与此等棘手之事。
“龙骧卫既然已经插手,我们便不要介入......”廖泽阳轻声道。
“这事本和我等无关,但有件事却与我们有些关联,所以不得不向大人禀报......”张顺继续压低声音,做到仅有他们两人能听见。
廖泽阳脚步再次一顿,但马上便又恢复了正常。
张顺暗自点头,不愧是毒针,这位心理素质真是过硬的很!
“大人是否还记得,昨日我从转运司调度局找来的那个杨河?”张顺低声道。
廖泽阳终于停住了脚,他突然回头,目光如鹰隼一般盯在眼前张顺的脸上。
张顺也曾长期潜伏在踏浪军,经验老到,但面对此等压迫感倒是第一次。
他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道:“那杨河便在那户百姓之中。”
清晨的凉风冲过,在平静的水塘上掀起一片涟漪,两人彼此面对面的站着,不再说一句话。
廖泽阳脸上神情依然平静,但内心此时已经是波涛汹涌!
如果被刺杀的目标是那个杨河,事情恐怕要坏......
难道自己无意中牵动了玄翎卫北司的要害,要使其铤而走险杀人灭口吗?
还是说这是北司对自己的一种警告?
足足半晌,廖泽阳缓缓转过身,然后负手继续向饭堂方向走去。
这倒是大出张顺的意料,这位新任的上司为何这般沉稳,连一个反应也不肯做给他看?难道廖泽阳对他也有怀疑?
这倒是他误解了廖泽阳,这些反应只是惯性使然。
压抑本身的情绪,已经成为了廖泽阳生活中的习惯......
张顺无奈,只能继续跟着廖泽阳前进,因为没有这位的话,接下来的调查到底该如何去做张顺心里没底。
又走了几步路,廖泽阳才轻声问道:“昨晚南府有何动静?”
张顺不自觉的浑身一个激灵,廖泽阳这话便是已经开始怀疑上了稽查处南府的叶乐安。
叶乐安和于九都出于玄翎卫南司,难道是他们发现了廖泽阳正在调查北司在转运司内的生意,所以才要杀人灭口予以警告吗?
张顺突然觉得廖泽阳的推断倒是合情合理,如果不是叶乐安,为什么下午找杨河问话,晚上死士便到,这速度也太快了些!
“小的不知,玄翎卫内部从没有相互监视的先例......”张顺低声回答。
玄翎卫这个淮南或者说现在天下最大的特务机构,向来只有南北两司各管一摊,从来没有互相监督这一说。
廖泽阳突然停住脚步,目光淡然的看着身旁的张顺。
“那我们这个稽查处是做什么的?”廖泽阳平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