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锣声响起,曹军辅兵在庐江卫第四曲的突击下彻底溃退,他们一窝蜂般的逃向远处列阵的“先登营”。
侯晖也不追击,他见到危险已经解除便率领刀盾队返回了土墙之后。
“高将军,为何见死不救!”撤下来的辅兵军侯对高览毫不客气。他是张合的部曲,只是临时被调来协助“先登营”攻击土垒。
为了抢功劳,他向高览先行请战。谁知道对面竟然如此厉害,他的一曲兄弟仅剩下百十人逃脱,而“先登营”居然就那么站在远处看戏。
“大胆,竟敢如此和高将军说话!”李义立刻喝止了这名军侯。
谁知道那名军侯居然毫不在意冷笑道:“大家都是降将,高将军心里想什么我自然清楚,不必摆什么谱!”
“我这一曲兄弟追随我投靠曹司空,如今只剩下了百人,这仗咱们早晚算!”
说罢竟然袖子一抖,转身就走。
高览七窍生烟,他在河北之时,什么时候被一个小小军侯羞辱过?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怒火,随后心中涌起一阵悲哀。
这军侯带五百部曲,而自己也只有八百先登营,怪不得对方瞧不起自己......
“我去宰了他!”李义抽刀在手便要追过去。
高览伸手将其拦住道:“算了,他毕竟是张合将军的人,我们也不好撕破脸。”
李义忿忿的收刀入鞘,在河北他们先登营可是人人敬仰的存在,即便是普通士卒,一般的队率都不敢轻视,没想到如今却到了如此地步。
“怎么办?我们单独进攻码头吗?”李义望向身边的高览。
高览摇了摇头道:“我已经派人到城西战场,一会便有战报到来,到时候我军再做计较。”
李义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赌气般的对身后众人挥了挥手。
“原地休息,没有命令不得散阵!”
先登营的士卒们本来以为就要上前厮杀,都正在准备盔甲、兵器。谁知道命令却是让他们原地休息,一时间队伍中竟然窃窃私语起来。
“都闭嘴,到了曹营连基本的法度也没有了吗!”李义愤怒的大吼道。
士卒们低头不语,一个个在原地坐下开始休息。
身着笨重装备的先登营坐在泥地上,屁股很快便陷进去一块,土黄色的泥巴沾染在被擦拭一尘不染的铠甲上,让这些经常冲锋在前的勇士十分难受。
李义虽然不说什么,但是表情却愈发阴沉,论先登营直接的主官,他才是。
他亲眼见证麹义从无到有建立了先登营,又与这些兄弟一同在界桥血战白马义从取得名震天下的名声,如今眼看着这支精锐竟然落到了如此下场,心中自然不好受。
他回头看向远处的高览,默默地摇了摇头。
当年追随麹义纵横河北,那是多么的豪气干云。而这位高将军,虽然名声在外,战阵指挥却与麹义完全不同。
下蔡城土墙之上,侯晖疑惑的望着远处席地而坐的先登营,心中十分不解。
这支闻名天下的军队,今天为何如此表现。
“军侯,伤亡统计出来了,一屯阵亡五十人,二屯二十三人、三屯十一人,总计八十四人。”
“轻伤不计,重伤无法参加战斗的,还有四十五人,已经运到了南门外。”
侯晖点了点头,他的五百卫军,一战便减员一百二十九人,除了四屯和五屯之外,其他队伍均有不同的减员。
“命一二三屯,将各自后备的屯兵和青壮编入队伍补充......”侯晖轻声道。
即便战斗力有所下降,他也需要满编的队伍,因为先登营还没动。
“让城门官开门,将重伤员都运进城里交给救护所好生照料。”侯晖指着城门道。
“你去看着,除了伤员和城内的救护队,任何人不得进入,伤员进入完毕后立刻重新关闭城门,私自进入者立斩!”
传令兵应是转身便向城门走去。
不一会,城门大开,一队老弱和女子抬着担架跑了出来。
领头的正是冯林和孙槐两人。
面对遍地血腥,哀嚎不断的伤员,这支临时组建的救护队竟然呆在了原地,他们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入手。
地上的重伤士卒,断手断脚者有之,肠穿肚烂者亦有之,让这些没见过血的农民根本不敢上前。
“都看什么,快些将他们抬上担架,送去城内救护所!”熟悉的声音传来,冯林和孙槐两人大喜过望。
众人回头望去,果然是王穗儿带着另外两名女医官从城内匆匆赶来。
“先救断手断脚的,立刻用绳子捆住伤口止血!”王穗儿冲到一名伤兵面前,也不顾弄得满身是血,抽出布条便开始勒在那名伤兵断掉的胳膊处。
“愣着干什么,担架!”王穗儿对着后面发呆的担架员喊道。
一老一少急忙跑到王穗儿面前,放下担架。
“慢慢抬上去,放到救护所甲区!”
她回头对孙槐和冯林喊道:“你们担架队跟着我,我让抬那个就先抬那个!”
随后便头也不回的直接走进了伤兵聚集的地方。
冯林和孙槐急忙指挥大家跟上,十几副担架迅速排成一排跟在了后面。
“二姐,这个兄弟抬到乙曲,把一号锅内熬好的草药敷在伤口上!”王穗儿对抬担架的一名女子道。
那女子也是柳树屯的,听到王穗儿的话便急忙和另一人快速将伤员抬上担架,然后向城内飞奔。
“别跑,摔倒了伤员还会出现二次受伤,稳着点!”王穗儿叮嘱道。
众人继续跟着王穗儿在伤员中穿梭,不时有人被分配抬走。
“这位兄弟不行了,让他好好走吧!”王穗儿指着一名肚子已经被刨开一半的青年士卒道。
“冯林哥,你认字,帮这位兄弟记录一下遗言,写好了和他脖子上的木牌捆在一起!”
冯林急忙点头。
于是这支临时的医疗小队便在王穗儿的指挥下,高效的工作了起来。
土垒上的侯晖默默看着王穗儿的工作,对身旁正在包扎伤口的一屯屯长道:“这救护队以后是不是每支卫军都有?”
屯长明显包扎的很不专业,触动了伤口疼的龇牙咧嘴。
“听说学生不好找,现在学院的这个什么救护科,一共也没几个人。”
侯晖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这个是功德无量的事啊,应该让我妹妹去试试.......”
一阵欢呼声突然从城西方向传来,那是卫军万胜的口号,看来城西也胜了!
侯晖点了点头,脸上却没什么喜悦。
他对身旁的传令兵道:“让青壮在南门外挖掘壕沟,堆一个半环形土墙出来。”
这便是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