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的日头烈得晃眼,前锋军的操练声震得地面都在发颤。陈骤升任司马后的喧嚣散去,他把所有心思都砸在了整军上——位置越高,越明白手里的兵锋硬,腰杆才能挺得直。
校场上,窦通的攻坚营操练得如火如荼。他不知从哪翻出三架报废弩车,往场中央一杵:“都给老子上!顶着盾冲,练的就是顶着箭雨往前冲的劲!”
熊霸攥着盾牌,心里憋着股狠劲。上次撞散弩车被窦校尉追着打,这次他特意收了几分力,可脚下一滑,还是“哐当”一声撞在弩车上,木架应声裂了道缝。
“败家玩意儿!”窦通气得跳脚,拎着鞭子就追,“那木头能换三斤肉!你个夯货,这辈子就知道用蛮劲!”
熊霸撒腿就跑,心里委屈得不行:俺就是想练得再能打点儿,跟着司马和校尉,多杀几个胡虏啊!周围士卒笑得直不起腰,可笑着笑着,都攥紧了手里的兵器——窦校尉虽然凶,教的都是能在战场上活命的真东西。
另一边,岳斌的陷阵营透着股肃杀之气。士卒们披着甲,背着兵器,在戈壁上负重越野,二十里路跑下来,个个汗透衣甲,却没人敢吭声。
“列队!变阵!”岳斌的声音冷得像冰,“再慢一拍,今晚就喝西北风!”
小兵陈二腿肚子都在打颤,喉咙干得冒火,心里却不敢有半分怨言。他亲眼见过胡虏屠村的惨状,岳将军的“狠”,是让他们能活着回家的底气——累点算啥,总比死在胡虏刀下强!
韩迁往来于各营之间,手里的名册记满了密密麻麻的批注。粮草调配、械甲补充、防区协调,桩桩件件都要他统筹,忙得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可看着各营日益精锐的模样,他心里踏实:司马要的是能打硬仗的铁军,他绝不能掉链子。
草原深处,谢远带着三名斥候趴在沙丘后,野草遮住了他们的身形。他眯着眼,盯着远处游动的几骑胡虏,心里暗道:浑邪部的前哨都摸到这儿了,看来谈判背后,没那么简单。
“队长,要不要摸过去抓个活口?”斥候小张压低声音,手按在刀柄上,眼里透着兴奋。
谢远摇头,指尖在沙地上写了个“撤”字。他心里清楚,现在不是节外生枝的时候,司马正筹备谈判,他们的任务是探虚实,不是惹麻烦。几人悄无声息地退入沙丘,动作快得像狸猫,只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很快被风沙掩埋。
新兵营里,石墩的骂声混着老兵的“故事会”,听得新兵蛋子们脸色发白。
冯一刀摸着脸颊的伤疤,声音粗粝:“那乌洛兰崽子的刀快,可老子比他更快!肠子给他掏出来的时候,他还瞪着眼看我呢!”
木头手里转着木枪,闷声道:“捅脖子,一刀致命,不拖泥带水。”
李顺嘿嘿笑:“俺踹断他腿,再补一刀,省力气还安全。”
新兵小李子吓得手心冒汗,心里又怕又敬。他在家乡被胡虏害得家破人亡,来当兵就是为了报仇,这些老兵的“故事”,就是他咬牙坚持的动力——总有一天,他也要像老兵们一样,亲手宰了胡虏!
伤兵营里,大牛挥舞着单刀,跟胡茬对练得正欢。虽然动作还有些僵硬,但他眼里的劲儿足得很:“等老子全好了,就去攻坚营,跟着窦校尉冲最前面!”
胡茬架开他的刀,肩膀还隐隐作痛,心里却急得慌:妈的,再不好利索,骑兵队的位置都要被人占了!他拉着赵破虏嘀咕:“等老子归队,咱们就去请战,不能让别人小瞧了咱们骑兵的本事!”
赵破虏点点头,手里的弓拉得更满了。他心里憋着股气,上次受伤没能上战场,这次一定要抓紧恢复,跟着司马杀胡虏、立军功,让家里人也能跟着沾光。
苏婉坐在帐篷里,正在研磨草药。鼻尖萦绕着药香,她眼底的疲惫淡了些。看着帐外逐渐康复的士兵,她心里默念:一定要让他们都好起来,北疆的防线,离不开这些热血男儿。
文书房里,豆子、小六和栓子终于核对完鹰嘴崖战役的功勋簿。栓子抹了把汗,心里松了口气:阵亡的弟兄们用命换的功劳,总算没弄错,对得起他们在地下的英灵。韩迁过来检查时,看着纠正后的名册,对栓子赞不绝口:“好小子,心细如发,以后跟着我做事!”
中军帐内,陈骤正与韩迁、岳斌商议轮防事宜,亲卫匆匆进来:“司马,李参军派人送紧急文书!”
陈骤展开一看,是王潜的钧令——浑邪部再次遣使,要求重开边市,需“有分量之人”接洽,王潜命他全权负责,底线是“不割地、不赔款、不示弱”,最终条款需上报核准。
“来得正好。”韩迁沉吟,“郑弘刚倒,他们想探咱们的底。”
“诚意不足,试探居多。”岳斌冷声道,“得让他们知道,咱们的刀,没生锈。”
陈骤指尖敲着桌面:“谈得好,北疆能喘口气整内务;谈砸了,就是刀兵相见。”他看向二人,“韩迁,你协调整体;岳斌,全军戒备,以防有变;谈判主官,我选周槐,他懂胡语、熟边情。”
这时,廖文清求见,送来日常文书。陈骤顺口问:“廖都尉,你觉得与浑邪部谈判,该注意什么?”
廖文清心里一动,躬身道:“底线不可破,但条款可留余地,使其觉有利可图。文书字句需严谨,防其日后纠缠。”他回答得滴水不漏,眼底却闪过一丝算计:陈骤初掌谈判大权,若能在此事上插一手,日后便能多一分筹码。
陈骤点头,让他退下。韩迁看着廖文清的背影:“此人太圆滑,需多提防。”
“放心。”陈骤道,“老猫会派人暗中策应,既护周槐安全,也探探浑邪部的虚实。”
夜幕降临,中军帐内灯火通明。陈骤召来周槐和老猫密议。周槐心里有些紧张,却更多是兴奋:“司马放心,胡语翻译绝无差错,边市规矩我也熟。”
老猫面无表情:“我已安排十名死士随行,浑邪部若敢耍花样,让他们有来无回。”他心里早有盘算,郑长史的残余势力还没清干净,说不定会借着谈判搞事,他必须早做准备。
遥远的草原上,浑邪部王帐内,大王子阿史那烈将酒碗摔在地上,怒声道:“陈骤小儿,也配与本王子谈判?”
身旁的谋士躬身道:“王子息怒,我部缺铁器粮草,需先稳住北疆。待整合内部,再一举南下不迟。”
阿史那烈咬牙:“谈判可以,但必须让陈骤让步!若他不识抬举,就杀了他的使者,再兴兵犯境!”
帐外的风,裹挟着杀机,在北疆与草原之间穿梭。一场谈判,牵动着双方的神经,暗涌之下,是即将出鞘的刀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