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身后这些议论,李安国虽没回头,心里却多少能猜到几分。
但他没心思细想这些, 公告栏上的通告一贴,张翠花的案子就算有了定论,
至于旁人怎么议论,是赞叹还是好奇,于他而言都无关紧要。
走出厂门口,看着路上穿梭往来的自行车流,车铃叮铃作响,李安国心里忽然有了个念头:
得抽空去买辆自行车。
总步行回家,平时倒没什么,可真遇上突发情况,单靠两条腿实在耽误事。
保卫科虽说有辆侉子能用,但经历过贾张氏这档子事,他可不想再被人抓住由头举报,
一次两次或许没事,次数多了,哪怕自身没半点问题,也难免惹来闲话,平白给工作添堵。
再说上次李怀德给的一堆票里就有自行车票,而且上次处理野猪剩下的钱还剩下二百多,
虽说没再给厂里送过东西,但这笔钱足够他置办辆像样的自行车了。
只不过今天天色已晚,供销社早该关了门。
他看了眼渐渐沉下来的暮色,也没打算急着去办,只把这事记在了心里,脚步不停往家属院走。
晚风卷着路边槐树的叶子沙沙响,偶尔有自行车从身边掠过,带起一阵轻快的风。
李安国走在人行道上,心里盘算着:
等空闲点了,先去供销社问问价格,要是能挑辆永久牌的就最好,结实耐用,跑起远路也稳当。
实在没时间,就让父亲李耀德去看看,
至于其他的,等有了自行车再说,
起码往后夜里再有紧急任务,不用再担心两条腿赶不上趟了。
就这么一路盘算着,李安国也走到了四合院门口。
此刻,阎埠贵正坐在门房旁的小马扎上抽着烟,烟头在昏暗的灯光下明灭不定。
瞧见李安国的身影,阎埠贵眼睛一亮,忙直了直腰,扬声招呼:
“安国回来啦!”
李安国点了点头,随口问道:
“三大爷,今儿没去钓鱼?”
阎埠贵脸上浮起一丝讪笑,含糊道:
“今天有点事,没顾上。”
李安国也没深究,毕竟这话不过是随口一提。
他摆了摆手:
“那我不耽误您了,先回家了。”
说罢,抬腿就要往里走,却被阎埠贵突然伸手拉住了胳膊。
这一下来得突然,李安国眼角猛地一缩,锐利的目光瞬间扫向阎埠贵。
那眼神里带着股子保卫科干事特有的审视和冷意,看得阎埠贵心里一突,手像被烫到似的赶紧松开,脸上的讪笑更浓了:
“别、别误会,安国,三大爷就是有件事想问问你。”
李安国眉头微微皱起,沉声道:
“三大爷有话直说。”
阎埠贵这才暗暗松了口气,飞快地朝左右扫了两眼,见门口空荡荡的没旁人,才凑近了些,压着嗓子问:
“我听说…… 轧钢厂对贾张氏的处理结果出来了?”
李安国没打算隐瞒,厂里公告栏都贴了通告,这事根本瞒不住,他淡淡点头:
“出来了,判了一年劳动改造。”
“嘶......”
阎埠贵倒吸一口凉气,眼睛瞪得溜圆。
刚才听院里人念叨时,他还当是添油加醋的玩笑话,没成想竟是真的!
虽说他平日里一直看不过贾张氏,可猛地一听说贾张氏真要蹲一年大牢,也是有些震惊,
他咂了咂嘴,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后脖颈子有点发凉。
同时,阎埠贵心里也悄悄泛起一阵后怕,幸好前阵子自己只是被街道办批评,没闹到厂里去。
不然真要是捅到轧钢厂,依着这次的规矩,怕是也得落个跟贾张氏一样的下场。
想到这儿,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下意识裹紧了身上的褂子,仿佛晚风里藏着什么寒气似的。
李安国将他这副模样看在眼里,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嗤笑。
他虽猜不透阎埠贵具体在想什么,但用脚趾头也能猜到,无非是怕这事牵连到自己,或是在暗自掂量往后的分寸。
“也好。”
李安国心里暗道。
贾张氏这顿处罚,正好给院里这些人敲敲警钟。
省得一个个总像没头苍蝇似的,有事没事就往他跟前凑。
他瞥了眼还在发怔的阎埠贵,语气平淡:
“三大爷要是没别的事,我先回去了。”
“啊?哦哦,没事了没事了。”
阎埠贵这才回过神,连忙摆手,可话音刚落,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又急忙喊道
“不对不对,还有件事!”
李安国脚步一顿,心里泛起几分诧异, 这阎埠贵今天倒是格外啰嗦。
但他面上没露分毫,只转头问道:
“三大爷还有什么事?”
听出李安国语气里隐约的不耐,阎埠贵不敢再耽搁,赶紧说道:
“刚才街道的王主任来了,说今晚要开全院大会,让各家都去人,说是有情况要讲。”
听完阎埠贵的话,李安国瞬间反应过来,
自己王姨应该是来传达厂里对于贾张氏的处理的,毕竟厂里的通知下午就给到了街道。
想来,自己王姨应该是特别生气,
在街道这么长时间,还是头一回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丢人都丢到轧钢厂里了。
至于处理结果,街道自然不会有异议。
轧钢厂保卫处本就有处置厂区内职工及家属违纪行为的权力,何况贾张氏诬告的还是保卫科干事,证据确凿,判一年劳改合情合理。
随即李安国点点头:
“知道了,晚上我会去的。”
阎埠贵这才松了口气,又补充道:
“王主任说,八点准时开始,到时候各家都早点到。”
“嗯。”
李安国应了一声,没再多说,转身走进了中院。
看着李安国的背影走进院里,阎埠贵这才松了口气,手中烟都忘了往嘴里送,
直到烟头烫到手指,这才反应过来,把烟头扔出去。
见到李安国身影走进屋子,阎埠贵心里也忍不住盘算开来:
以后可千万不能得罪李安国,不然自己要是进去了,这一家老小可怎么活!
先前还琢磨着要不要找推一推请客的事,现在看来,这顿饭必须得赶紧安排上。
哪怕多割两斤肉、打半斤散酒,也得跟李家处好关系,
不说别的,院里有这么号人物在,往后遇事也好有个照应。
阎埠贵拍了拍身上的烟灰,脚步匆匆往家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