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庄公一死,郑国就从 “小霸” 变成了软柿子。
转过年到公元前 700 年,这中原和南方的热闹劲儿一点没减,尤其是卫国和楚国,一边是伦理闹剧闹到没法收场,一边是打了胜仗又栽跟头,说起来都够让人唏嘘的。
先说说卫国吧。
这年冬天卫宣公总算咽气了,可他留下的烂摊子比谁都大。
不过要讲明白这乱子,咱得先把卫国这一家子的关系掰扯清楚,不然后面的荒唐事你都绕不出来。
卫宣公是当时卫国的国君,早年他有个妃子叫夷姜,俩人生了个大儿子,就是太子汲。
太子汲性子老实,本来该安安稳稳当继承人,可卫宣公后来干了件缺德事:他给太子汲找了个未婚妻,是齐国国君齐桓公的女儿宣姜,结果听说宣姜长得特别美,居然在河边筑了座新台,半道把这儿媳妇抢过来当自己的妃子了 —— 这就是之前咱提过的 “新台之丑”,你想啊,太子汲本来该喊宣姜 “媳妇”,结果硬生生变成了 “后母”,这伦理从根上就歪了。
后来宣姜跟卫宣公又生了俩儿子,一个叫公子寿,一个叫公子朔。
这俩兄弟性子差太远:公子寿心善,跟异母哥哥太子汲关系特别铁,跟亲哥似的;可公子朔心眼坏得很,总觉得太子汲占着太子位,自己没机会继位,就天天跟宣姜一起在卫宣公面前说太子汲的坏话,说他怨恨父亲抢了自己的未婚妻,早晚要作乱。
卫宣公本来就对太子汲有愧,被这娘俩一撺掇,居然真动了杀心 —— 前 701 年的时候,他派太子汲出使齐国,暗中让强盗在莘地等着,说 “看见拿白旄的就杀”,那白旄就是太子汲的出使信物。
公子寿知道这事儿后,急得不行,赶紧跑去劝太子汲跑路。
可太子汲轴得很,说 “爹让我死,我不能逃”。
没办法,公子寿就趁太子汲不注意,偷了那支白旄,自己先跑到莘地,结果被强盗当成太子汲杀了。
太子汲后来赶到,看见弟弟的尸体,当场就哭了,跟强盗说 “你们杀错人了,我才是太子汲,你们杀我吧”,最后也被杀了 。
卫国人可怜这俩兄弟的忠孝,就写了诗念叨他们,就是《诗经·邶风》里写的 “二子乘舟” 的“二子乘舟,泛泛其景”。
亲爹要杀儿子,弟弟替哥哥死,哥哥又主动赴死,这一家子的惨状,在春秋列国里都少见。
到了公元前 700 年,卫宣公大概是也觉得亏心,没多久就病死了。
公子朔这下可高兴了,顺顺利利继位,就是卫惠公。
可这时候宣姜的处境就尴尬了:老公卫宣公没了,自己的儿子虽然当了国君,但她一个从齐国嫁过来的妃子,在卫国没什么根基,万一以后有人翻旧账,说她害了太子汲和公子寿,她可就没好日子过了。
她爹齐桓公一看女儿受委屈,哪儿能答应?毕竟宣姜是他的亲闺女,公子朔是他的亲外孙,他得保住这娘俩在卫国的地位。
可齐桓公想的招儿,比卫宣公抢儿媳还荒唐 —— 他居然让人去卫国传话,要卫宣公的另一个儿子公子顽,娶宣姜。
这公子顽又是谁呢?他是太子汲的亲弟弟,跟太子汲一个妈(夷姜)。
也就是说,他是公子朔的异母哥哥。
宣姜呢,本来该是他的 “嫂子”(因为宣姜先定给太子汲),后来又成了他的 “后母”(因为宣姜嫁给了卫宣公),现在要他娶宣姜,等于让他娶自己的 “嫂子 + 后母”,这哪儿是伦理规矩啊,简直是把周天子定的 “尊尊亲亲” 那套全撕了。
公子顽一开始抵死不从,哭着喊着说 “这不行啊!她是我哥的未婚妻,也是我爹的妃子,我怎么能娶她?这要是传出去,全天下都得笑话卫国!”
可齐桓公是大国国君,说话分量重,还特意派了人盯着卫国,放话说 “要是不答应,我就派兵打卫国”。
卫国本来就弱,哪儿敢跟齐国叫板?
公子顽没办法,只能认栽,最后还是娶了宣姜。
你说这卫国的乱局:爹抢儿子的未婚妻,儿子娶爹的妃子兼自己的嫂子,亲弟弟靠害死两个哥哥上位,这一家子的关系,比一团乱麻还难理,也难怪后来卫国老出乱子,这伦理的根儿早就烂了。
说完卫国的糟心事,咱再回头看中原这边。
前 701 年,宋国立公子突当郑厉公的时候,就逼着他答应给三座城、年年送粮食。
到了公元前 700 年,宋庄公就开始催债了,派使者一趟趟往郑国跑,每次都拿着当年的盟约,拍着桌子跟郑厉公要城。
郑厉公刚继位,哪舍得拿得出三座城?只能先送点粮食、布帛敷衍一下。
宋庄公哪儿肯罢休,使者来了一拨又一拨,话也越来越难听,说 “当初不是我把你从流亡的苦日子里拉出来,你能当国君?现在刚坐稳位置就想赖账,没门!”
郑厉公实在没办法,就托鲁桓公帮忙调停 —— 鲁桓公跟宋、郑两国都算有点交情,想着能帮着说和。
结果鲁桓公前前后后跑了三趟,先是跟宋庄公在句渎(今山东菏泽)开会,后来又在虚、龟两个地方碰面,每次开会鲁桓公都劝 “郑君新立,日子不好过,三座城能不能缓一缓,或者少给两座?”
可宋庄公油盐不进,每次都翻出当年的盟约念,说 “当初说好了三座城,少一座都不行!”
最后三次调停全白费,鲁桓公也没辙了,只能叹口气回去。
这事儿后来《左传》里评价,说 “君子屡盟,乱是用长”,意思就是天天结盟、天天发誓,可要是没信义,盟会开得越多,乱子越大 —— 宋庄公这哪是要债,分明是想把郑国榨干,中原诸侯的信义,早就没剩多少了。
南方的楚国这两年也没闲着。
公元前 700 年,楚武王看着汉水流域的绞国(今湖北郧县西北)不顺眼,就想派兵收拾它。
当时楚国的领兵大将是莫敖屈瑕,就是后来打罗国败亡的那位。
屈瑕琢磨着绞国又小又骄傲,肯定没什么计谋,就想了个招儿,叫 “无扞采樵”—— 简单说就是故意让楚国的樵夫去绞国边境砍柴,还不派士兵保护。
第一天去砍柴的三十多个樵夫,果然被绞国士兵抓了回去,绞国国君一看,还挺得意,觉得楚国士兵真没用。
结果第二天,绞国士兵又跟贪小便宜似的,一大早就跑出城抓樵夫,可这次楚国早就在绞国都城北门设了埋伏,还在城外的山下安排了军队堵后路。
绞国士兵一出来,楚国伏兵就冲了出来,把他们团团围住,山下的军队又断了他们回城的路,没一会儿就把绞国士兵打得大败。
楚国军队直接追到绞国都城下,逼着绞国国君开城门,在城下签了屈辱的盟约 —— 这就是 “城下之盟” 的由来,后来只要说哪个国家被逼着签了丢人盟约,就会提这个事儿。
盟约里除了让绞国认错、割地,还特别加了一条:以后不准帮郧国、罗国这些国家对抗楚国。等于把绞国变成了楚国的 “小弟”。
楚国往东扩张的路,这下又顺了不少。
可楚国的好运气没持续多久。
到了公元前 699 年,楚武王又想打罗国(今湖北宜城西南),还是让屈瑕领兵。
这时候的屈瑕,因为前一年打赢了绞国,早就飘得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出兵前,有个大臣劝他 “罗国虽然小,但有卢戎国帮忙,咱们得小心点,最好多带点兵”。
结果屈瑕不但不听,还生气地用鞭子抽了那个大臣,把马鞭缠上名贵的草料显摆,说 “小小的罗国,还用得着这么费劲?我带的兵足够了!”
大夫斗伯比送屈瑕出兵的时候,一看楚军的样子就觉得不对劲:士兵们扛着兵器歪歪扭扭,队列都站不齐,一个个没精打采的,跟去年打绞国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斗伯比赶紧回去跟楚武王说 “大王,屈瑕太骄傲了,楚军现在士气不行,这仗肯定要败,您得赶紧派点兵去帮他!”
可楚武王觉得斗伯比是瞎操心,没听他的话。
结果真跟斗伯比说的一样,楚军走到半路就乱了套,士兵们三三两两的,连个队形都没有。
罗国又联合卢戎国,在楚军必经的峡谷里设了埋伏。
等楚军慢悠悠地走进峡谷,罗国和卢戎国的士兵突然从两边山上冲下来,楚军一下子就慌了,有的跑有的躲,没一会儿就溃散了。
屈瑕带着残兵逃到一个叫荒谷(今湖北江陵附近)的地方,看着手下的残兵败将,又想起自己战前的狂妄,还有楚武王的信任,越想越羞愧,最后干脆自缢身亡了。
楚武王后来听说楚军大败,屈瑕也死了,心里特别后悔,跟手下的将领们说 “这不是屈瑕一个人的错,是我没听斗伯比的话,没提醒屈瑕别骄傲,也没派援兵,这是我的过错”,最后还赦免了所有逃回来的士兵,没追究他们的责任 。
这在当时可是少见,毕竟打了败仗通常要杀几个将领顶罪。
楚武王能主动认错,也算是个实在人。
不过经此一败,楚国也老实了不少,暂时不敢再随便出兵,转而好好整顿军队,为以后再打中原做准备。
公元前 700-699 两年,卫国内乱得没了伦理,宋郑为了盟约吵得不可开交,楚国赢了小国就骄傲,输了才知道反省,中原的秩序是越来越乱了。
不过乱局里也藏着变数。
楚国经了这次教训,以后只会更难对付,齐国靠着帮宣姜稳地位,在中原的话语权也越来越重,而曾经的小霸郑国,还在为宋国人的债发愁 。
春秋的热闹,这才刚开了个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