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 719 年的秋天,卫国刚因州吁弑君乱成一锅粥,隔壁宋国的朝堂铜钟就 “当 —— 当 ——” 砸得人耳朵疼。
新即位的宋殇公攥着佩剑,站在大殿上吼得脖子青筋直跳:“卫国州吁能靠打仗立威,咱宋国是商汤后代、老牌诸侯,凭啥不能?从今天起,家家户户出男丁,兵器库日夜赶工,谁拦着,就按‘通敌郑国’办!”
这话像一把火,点燃了宋国 “十年十一战” 的荒唐序幕 —— 没人想到,这位新国君往后十年,会变成中原诸侯闻之色变的 “战争狂人”,把好好的宋国折腾得只剩一口气。
后世有人调侃,要是给古今 “战争狂人” 排个 “荒唐榜”,宋殇公能凭 “越打越弱” 的绝技占个好位置,毕竟连二战时被称作 “战争狂人” 的东条英机,好歹还折腾出过大片占领地,而他纯属 “家门口碰瓷”。
要说宋殇公为啥对打仗这么疯魔,根子在他屁股下的国君宝座。
他本是宋宣公的嫡子(名与夷),按规矩该顺理成章继位,可宣公临死前偏要 “传弟不传子”,把位子给了弟弟宋穆公。
穆公临终前良心不安,又把位子还回给与夷(即宋殇公),还特意把自己的儿子公子冯送去郑国 —— 美其名曰 “避嫌”,实则怕殇公猜忌。
可殇公心里的疙瘩从没解开。
每次听说郑国收留公子冯,他就半夜睡不着,对着铜镜摸自己的脸:“只要公子冯还活着,就总有人说我这国君来得名不正。”
直到看见卫国州吁靠弑君 + 打仗稳住阵脚(哪怕只稳了仨月),他突然拍腿:“对!打赢了仗,诸侯就不敢说闲话,支持公子冯的人也不敢蹦跶!”
可这 “仗”,他打得比州吁还荒唐。
公元前 719 年冬天,刚继位三个月的殇公就找了由头 ——“郑国藏公子冯,是跟宋国作对”,拉上刚换了国君的卫国(卫宣公怕宋国找麻烦)、想蹭好处的蔡国、陈国联兵,两千多人裹着破棉絮,往郑国边境的长葛(今河南长葛)赶。
城墙上的郑国士兵看着这群冻得缩脖子的宋兵,都忍不住笑。
宋殇公亲自擂鼓,喊得嗓子冒烟:“冲!打下长葛,每人赏三斗米!”
可梯子刚搭到城墙,就被郑国士兵用长戈推歪,两个宋兵惨叫着连人带梯摔进护城河,冰碴子溅了满脸。
打了三天,长葛城连个缺口都没砸出来,宋国带的粮食倒先吃完了 —— 士兵们饿极了,在城下挖冻硬的野菜,连草根都嚼得咯吱响。
殇公没辙,只能灰溜溜撤兵,回去却对着大夫们吹:“这次是试探,下次定把长葛踏平!”
下次来得比谁都快。
公元前 718 年春天,刚过完年,殇公又盯上了邾国(今山东邹城)—— 只因为邾国使者去郑国拜见过郑庄公。
他让大夫孔父嘉带兵一千,还特意交代:“把邾国的粮仓烧了,让他们知道跟郑国走近的下场!”
可孔父嘉刚到邾国边境,就被邾国的伏兵打懵了 —— 邾国早跟郑国通了气,在树林里藏了两百弓箭手,箭雨一落,宋兵就抱头乱窜,孔父嘉的战车被射穿了车辕,只能弃车跑路,连随身的玉佩都丢了。
连续两场败仗,老臣华父督终于忍不住了。
他揣着百姓请愿的竹简,跪在大殿上劝:“主公,都城外已有流民饿死,兵器库的铜器都融了做箭簇,再打下去,宋国就要散架了!不如跟郑国讲和,把公子冯接回来,大家各让一步……”
“住口!”
殇公猛地拍碎案上的青铜酒爵,酒液混着碎渣溅了华父督一身,“你是想帮公子冯抢我的位子?再敢提‘接回公子冯’,我诛你九族!”
华父督吓得趴在地上,后背的冷汗把朝服都浸湿了 —— 他看着殇公发红的眼睛,突然明白:这国君已经疯了,眼里只剩 “打仗” 两个字。
打不着强国,殇公就拿小国撒气。
公元前 717 年夏天,他听说曹国(今山东定陶)没按规矩给宋国送贡品,立马带兵五百去打曹国。
曹国国力弱,只能开门投降,送了十车绢布、五十只羊。
殇公在曹国都城摆了三天庆功宴,还让士兵扛着缴获的绢布游街,嘴里喊 “宋国无敌”。
可百姓私下里编歌谣骂:“殇公疯,殇公狂,打仗只为抢牛羊;百姓饿,士兵伤,谁来救咱宋国亡?”
这场景倒比东条英机强点 —— 那家伙是逼别人儿子上战场,自己儿子倒躲得严实,宋殇公好歹还敢亲自擂鼓,就是水平太糙。
更荒唐的是,他把 “打仗” 当成了 “堵百姓嘴” 的法子。
公元前 716 年,都城粮价涨了三倍,有百姓在宫门外喊 “要吃饭”,殇公不仅不赈灾,反而对大夫们说:“百姓闲得没事才闹事,让他们去打仗,累得没力气喊,就老实了!”
他立马下令 “每家出一丁,去抢郑国的边境粮田”。
可这群临时凑起来的宋兵,哪是郑国的对手?刚到粮田,就看见颍考叔带着郑国士兵列阵等候。
颍考叔没跟他们硬拼,只让人点了火把,往宋兵的粮车上扔 —— 火借风势,瞬间烧红了半边天。
宋兵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跑,慌不择路间,还踩坏了自己带来的种子袋 —— 这下可好,百姓不仅没粮吃,连明年的种子都没了,都城外的荒地里,很快堆满了逃荒的人。
可殇公像瞎了聋了似的,只管埋头打仗。
公元前 715 年到前 714 年,两年间又打了四场仗:跟郑国抢廪延(没抢到,还丢了三百士兵)、跟鲁国争曲阜周边的小邑(输了,赔了五车粮食)、联合陈国打蔡国(陈国中途反水,宋兵被蔡国士兵追着打)、跟卫国闹掰(因为卫国没派够士兵,殇公骂卫宣公 “胆小鬼”,俩国彻底翻脸)。
算下来,从公元前 719 年继位到公元前 714 年,短短五年间,他已经打了九场仗,离 “十年十一战” 只剩两场 —— 可宋国早就被折腾得不成样子了:
国库空了:宣公时期攒下的黄金、粮食,全填了战争的窟窿,有次打仗缺箭,殇公竟下令 “把太庙的青铜鼎融了”,气得老臣们哭着拦,却被他的侍卫架了出去;
士兵反了:有个叫公孙丁的老兵,打了五场仗没拿到半分赏钱,还丢了一条腿,他带着十几个伤兵躲进山里,专抢官府的粮车,官府去抓,他们就喊 “殇公疯了,不如反了”;
大夫们寒心了:华父督私下里跟鲁、郑两国的大夫来往,把宋国的军情偷偷送出去 —— 他心里清楚,再跟着殇公疯下去,自己早晚得被拖死;
百姓恨透了:有次殇公的车队从街上过,百姓往车队里扔烂菜叶、臭鸡蛋,有个老太太甚至抱着石头冲过来,喊 “我儿死在战场上,我跟你拼了”,被侍卫推倒在地。
最要命的是,他把郑国彻底逼成了死敌。
郑庄公原本没打算跟宋国硬碰硬,可殇公三番五次来犯,还联合其他国家围堵,庄公心里的火早就憋满了。
公元前 714 年冬天,殇公又想联合陈国打郑国,陈国大夫私下给庄公送信:“宋殇公就是个战争狂人,再不管他,中原都要被他折腾乱了!”
庄公拿着信,跟颍考叔等人笑:“宋国现在就是块朽木,再不砍,就要扎手了 —— 正好联合齐、鲁,好好教训他一顿!”
这 “狂人” 名头要是传到二战,东条英机都得笑 —— 自己好歹有盟友跟着疯,宋殇公是把盟友全得罪光了。
公元前 714 年的除夕,宋国都城一片死寂。
往年这个时候,家家户户挂红灯、放鞭炮,可这年,只有寒风卷着枯叶在街上游荡。
殇公在宫里摆了年夜饭,满桌的鸡鸭鱼肉却没一个大夫来赴宴 —— 连他最信任的孔父嘉,都称病没来。
他端着酒杯,对着空荡荡的大殿发呆,突然跟身边的内侍说:“明年,我要再打两场仗,把公子冯抓回来,让诸侯都跪迎宋国!”
可他没等到 “明年”。
公元前 713 年春天,郑、齐、鲁三国联军就像乌云似的,压到了宋都东门下。
城墙上的宋兵看着联军的战车、旌旗,腿都软了 —— 他们手里的兵器,有的是木杆裹铁皮,有的甚至是镰刀改的;肚子里空空的,连站都站不稳。
殇公站在城楼上,看着联军的士兵喊 “交出殇公,免宋国灭亡”,突然腿一软,差点从城楼上摔下去。
这时候他才明白,自己效仿州吁 “靠打仗立威”,根本就是一场笑话:州吁至少有 “敢闯敢干” 的狠劲,而他,只有 “盲目疯魔” 的荒唐 —— 他想靠打仗证明自己,却把宋国从 “中原老牌诸侯” 打成了 “谁都能捏的软柿子”;想靠打仗稳住位子,却把自己推到了 “诸侯共讨” 的绝路。
比起东条英机好歹还能 “硬撑” 到战败自杀(虽然没成功),宋殇公这 “狂人” 当得着实潦草,刚被围就吓瘫了。
躲在郑国的公子冯,听说联军围了宋都,笑得合不拢嘴。
他跟郑庄公说:“要是您能帮我回宋国当国君,宋国以后就是郑国的小弟,您让我打谁,我就打谁!”
庄公拍着他的肩膀,心里早算好了账:收拾了宋殇公,不仅能让郑国的霸势更稳,还能在宋国安插个 “自己人”—— 这买卖,稳赚不赔。
至于宋殇公的结局,还有宋国接下来的命运,就看他能不能熬过这场 “东门之役” 了。
可都城下的联军鼓声越来越响,百姓的欢呼声也越来越近 —— 殇公靠在城墙上,突然想起当年父亲宣公对他说的话:“国君要护百姓,不是害百姓。”
他捂着脸,第一次哭了 —— 可这眼泪,早就救不了他,也救不了被他折腾得不成样子的宋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