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市,“仁心中医院”,顶层那间被设置为最高规格的VIp监护病房内。
空气中弥漫着挥之不去的、淡淡的消毒水气味,冰冷而洁净。
墙壁是柔和的米白色,试图营造一种安宁的氛围,却无法驱散弥漫在空间每一个角落的沉重与压抑。
床边,几台昂贵的进口医疗监护仪器静静地工作着,屏幕上跳动着复杂的数据和波形,发出规律而单调、如同催命符般的“滴答、滴答”轻响,愈发衬托出病房的死寂。
陈夕颜静静地躺在宽大柔软的病床上,身上盖着洁白的被子,只露出一张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仿佛透明琉璃般脆弱的脸庞。
她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覆盖在眼睑上,没有丝毫颤动的迹象,呼吸微弱而均匀,自那日在望海崖顶因亲眼目睹陈仁浩与萧芸坠崖、承受不住那撕心裂肺的打击而悲痛过度晕厥后,她便一直陷入这种深度的昏迷之中,未曾醒来,仿佛将自己的意识也一同封闭在了那无尽的黑暗深渊里。
病房外的走廊,气氛比室内更加凝重。
李静心、周福生、马永丰等与陈仁浩关系最为密切的核心人物,几乎是不分昼夜地轮流守候在此。
他们个个面容枯槁,眼窝深陷,眼中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无法化开的疲惫与悲戚。陈仁浩与萧芸坠入那绝险之地,至今搜寻无果,生还希望渺茫;而陈夕颜,陈仁浩在这世上最在乎的人之一,又因此打击昏迷不醒。
这接踵而来的沉重打击,如同最浓重的乌云,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关心他们的人心头,让人几乎喘不过气,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沉寂。
胡明远穿着熨烫平整的白色大褂,胸前挂着听诊器,眉头紧紧锁成一个川字,正亲自为病床上的陈夕颜进行着每日雷打不动的详细检查。
他不仅是这家由陈仁浩支持建立、如今在东海乃至全国都声名鹊起的“仁心中医院”的实际负责人和执行院长,更是陈仁浩亲口承认、并传授了部分医道精髓的外门学生。
对于师母(在他心中,早已将陈夕颜视为老师陈仁浩的妻子)的病情,他自然倾注了远超普通病人的心血和关注,不敢有丝毫懈怠。
他伸出三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极其轻柔地搭在陈夕颜那纤细白皙、却冰凉的手腕寸关尺三部,屏息凝神,将自己那点微薄的、由陈仁浩引导修炼出的灵力感知提升到极致,试图深入探查她体内那微弱却依旧保持着某种纯净本质的太阴之气流转情况,希望能从中找到导致她心神封闭、迟迟无法苏醒的根本症结所在。
他的指尖感受着那如同溪流般细微的脉动,起初,一切似乎都与前几日无异,脉象沉细无力,显是忧思过度、心神耗损严重所致。
然而,就在他准备移开手指的刹那,他的指尖敏锐地捕捉到了在那沉细无力的脉象底层,隐隐透出一丝极其细微、若有若无、却异常滑利流畅、如同玉珠走盘般的独特脉象!
这脉象……这是……
胡明远搭在陈夕颜腕间的手指猛地不受控制地剧烈一颤!他脸色“唰”地一下变得煞白,瞳孔骤然收缩,额头上瞬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这感觉……难道是……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起来。
他强行压下内心的惊涛骇浪,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手指恢复稳定,然后换到陈夕颜的另一只手腕,再次屏住呼吸,将全部的精神力都集中在指尖,更加仔细、更加专注地去感知、去分辨那隐藏在虚弱脉象之下的细微变化。
一次,两次……他反复确认着。
没错!绝对不会错!无论从脉象的流利程度、搏动的位置,还是那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新生命孕育所独有的“动气”,都清晰地指向同一个结论——
喜脉!而且是至少有一个月以上的滑脉特征!
陈夕颜……她竟然……怀孕了!她腹中正在悄然孕育着老师陈仁浩的骨肉!
胡明远猛地抬起头,目光骇然地看向病床上依旧双目紧闭、对外界一切毫无所知的陈夕颜,眼中充满了极致的震惊、难以置信,随即这震惊迅速转化为沉甸甸的担忧和一种……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复杂情绪,有对老师可能血脉得以延续的一丝微弱庆幸,但更多的,是对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可能引发的连锁反应和潜在危险的深深忧虑!
老师(陈仁浩)刚刚在望海崖遭遇不测,生死未卜,下落不明,几乎被所有人认定已经陨落。
而在这个节骨眼上,师母却被查出怀有身孕!这个消息,对于他们这些亲近之人而言,究竟是绝望中的一丝微弱希望,还是可能带来更大灾难的导火索?对于那些一直对老师虎视眈眈、手段无所不用其极的敌人,诸如玄水阁、烈阳宗之流而言,一个尚未出世、流淌着陈仁浩血脉的孩子,会不会立刻成为一个绝佳的、可以用来要挟、泄愤甚至是进行某种邪恶诅咒的新靶子?
这个念头如同冰水浇头,让胡明远瞬间打了个寒颤。他立刻强行收敛起所有外露的情绪,恢复了作为医院院长应有的冷静和决断。
他转头对一直安静守候在旁边的资深护士长沉声吩咐道,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立刻通知安保部门,将这一层楼的安保等级提升到最高!加派一倍的人手,实行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巡逻和监控!没有我的亲笔签字许可,任何人——记住,是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靠近这间病房!另外,陈小姐所有的检查报告、病历资料,立刻进行最高级别的加密处理,所有知情人员签署保密协议,若有半分泄露,严惩不贷!”
“是!胡院长!我马上去办!”护士长感受到胡明远语气中那前所未有的凝重和肃杀之气,心头一凛,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转身快步离去执行命令。
胡明远站在原地,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一下依旧有些激荡的心情,然后才快步走出病房,在走廊尽头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找到了正低声交谈、面容愁苦的李静心和周福生两人。
“李前辈,周老,”胡明远将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有他们三人能听见,语气沉重得如同灌了铅,“我刚才为夕颜师母进行了非常仔细的脉诊检查……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发现。”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最终还是直接说了出来,“夕颜师母她……脉象显示,已有一个多月的身孕。”
“什么?!”
“你……你说什么?!”